哈朔办事,哈烛放心。
尽管哈朔缺少创意,也没有谋略,更没有心机和手腕,埋在一众僰人高层里,毫不起眼,但是当毫无选择的时候,哈烛才发现,只会一根筋埋头做事,从来不想什么,想也想不通,这恰恰是哈朔的优点,比所有人的优点加起来,都更珍贵的优点。
从皇城头到鹰嘴崖,再到两者之间的深峪,仅容四匹马并行的通道延伸出去,到一个被两边弧形山峦环抱的小坝子,那便是曼垭口,由此再往前,路口又变得狭窄崎岖,如是十余里,才会豁然开朗,终年水量丰沛奔腾不息的定风河,蜿蜒而过,大片平地扇形排开,就到了瓦窑滩,隔河相望的地方,有一座山,有一个废弃的渡口,山就是宝耳山,渡口就是古定风桥渡口,哈茗和林卓曾经相会,相决绝的地方。
哈烛沿途视察着明岗暗哨,攀登陡崖危石,眺望壮丽河山,还有一些微妙的互动环节,哈烛尽情释放着自己的领袖魅力,时不时拍拍族中武士雄健的肩膀,还小声说笑着聊几句,传出阵阵豪迈爽朗的笑声。
跟在哈烛身后的哈朔,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他有些搞不懂,前些天族长还说他有可能不测,粮库也会出事儿,如今看他步伐坚定有力,身手矫健刚毅,腰杆儿挺得笔直,一副神采飞扬顾盼神飞的样子,这是怎么个意思?嘿,族长就是族长,真是深不可测。
“哈朔啊,咱们僰人的山山水水,我是怎么也看不够啊”哈烛站在曼垭口的一块巨石上,身后的血色披风猎猎作响。
“族长,这都是咱自个儿的地盘,您想啥时候看,就啥时候看呗,这有啥?”哈朔不解风情,顺脚还踢了块石头下去,咕噜噜一路顺着山势翻滚,磕磕碰碰之下,很快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哈哈哈哈哈哈”哈烛仰天长笑,前仰后合,笑声豪迈爽朗依旧,他拍拍哈朔的脑袋瓜,突然地有些羡慕,几十岁的人了,还能活的这么单纯轻松,无知者无畏,傻人有傻福,“说得对,啥时候想看就啥时候看,说得对啊,不光是活着的时候可以看,死后也可以陪在祖先铜鼓旁边,看护着咱们的江山,哈哈哈”
“嘿嘿嘿”哈朔跟着傻笑,他仍然搞不懂,能看看自家地盘儿有什么好笑的,看哈烛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就伸手搀扶了一下,不料手上突地一重,哈烛竟似站不稳了。
“族长,您这是怎么了?”哈朔略略慌神,赶紧用力撑住。
哈烛摇了摇手,站了起来,“没事儿没事儿,哈朔啊”哈烛沉默了会儿,脸上布满了迷惘,“你说,咱们僰人,是就呆在大山里自由自在的好,还是走出大山,过上汉人那种日子更好?”
哈朔比哈烛更迷惘,挠挠脑袋瓜子,一秃噜不经大脑的话就冒了出来,“族长,咱们在大山里也挺好的,虽然日子清苦点儿,可是外面的汉人不也有那没饭吃的,当人家仆人的,被人陷害的么?要是咱们想走出去,就跟官府打个商量么,在大明的地界儿里讨个生活,大不了咱们给他们上税么,只要咱们抱成团儿,在哪儿都能过得下去,大明的官儿都贪财,咱们花点儿钱,找几个靠山,最好供出几个在大明当官儿的,那就更好了,嘿嘿嘿”
哈烛闭上眼,疾风吹过,撩动他的胡须,留下一脸褶皱,嘴角的苦笑慢慢扩散,嘴角越咧越大,笑声也越来越激昂,山林呼啸,为他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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