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着她给出的那个香囊,或许是猜到了她的用意,她不停地摇着头。
而季伶舟始终没有接过她的东西,只是略显疏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挡这一剑?就算你不挡,他也伤不了朕。”
程茗染眼里闪过一抹黯淡,她攥紧了手里面的香囊:“大,大概是情,情不由衷……陛下,程,程家绝无谋反之心。请,请陛下看在臣妾挡的这一剑,放……放程家一条生路,好不好?”
程家原本是该被流放的,而今私兵入京,加上季伶舟原本就忌惮程家,她害怕,害怕他会追究到底,所以只能铤而走险。
然而季伶舟却没有马上答应她,程茗染或许是害怕了,她眼里多了急切。许是不知道怎么证明,所以只能鼓足勇气抓住了他的衣袂:“陛下……臣妾求你,求你放过程家好不好……”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程茗染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说话也更加的费力起来,说一句话仿佛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季伶舟闭眼又睁开,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好。”
程茗染笑了起来,下面打斗声不断,季伶舟难得主动地说了一句:“太医马上就会来的。”
“来不及了……陛下,臣妾……臣妾之前真的好喜欢陛下,臣妾入宫就是想要陪,陪在陛下身边。”
“因为小时候,伶舟哥哥说过要保护染染的,可是伶舟哥哥长大了就忘了,幼年时我的伶舟哥哥不在了,剩下的只是陛下。陛下为什么不愿意看看臣妾?陛下的心好冷……臣妾,臣妾怎么捂都捂不热。”程茗染双眼含泪,伶舟哥哥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时,季伶舟的心口微微一动。
这个称呼太远了,远到他已经记不清了。自从他成了太子之后,程茗染就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了。现在又重新听见这个称呼,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如今,如今臣妾才知道,原来……原来被陛下抱在怀里是这样的感觉。陛下的怀里原来也是暖和的……可是陛下为什么那么厌恶臣妾?”程茗染躺在他的怀里,这是她追求了好久的怀抱,而今终于被她等到了,可是现在的她好像马上就不需要了。
季伶舟没有说话,程茗染看着手里面的香囊。年少欢喜无声,陈情如酒,深埋于心,暗自发酵,但是来不及了……
“陛下,这一世臣妾多有叨扰,若有来世,臣妾愿与陛下死生至此,终年不遇……”香囊慢慢从她手中滑落,临别的最后一眼,程茗染看向了不远处的程立。
爹爹……这些年女儿好想你啊。
可是女儿无能,等不到与爹爹的团聚,请您原谅女儿的不孝。这么多年以来,女儿都未曾在爹爹面前尽孝,如今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为程家,为爹爹做最后一件事。
爹爹……如果你不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如果我们只是民间一对普通的父女,那我就可以在爹爹身边长大,然后在爹爹面前尽孝,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程立看着看向自己的女儿,眼眶猩红,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可为什么那么远?他拼了命地想要将面前的人斩杀。他保家卫国了一辈子,现在就想保护她的女儿,可是他连走到女儿面前的本事都没有!他算什么父亲!
染染,等爹爹,爹爹求你等着爹爹,爹爹马上就来了。
可是来不及了,所有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爹爹,姑姑……对不起……
程茗染慢慢闭上了眼睛,最后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逃离出来,一滴划过鼻梁,一滴隐入发间……
“染染!染染!”太后不可控的大喊了起来,而另一边在听着太后声音的程立也终于杀掉了面前的最后一个敌人。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此刻他的女儿已经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他朝着女儿走了过去,但是双腿就像被灌了铅一样,重的抬不起来。
当年她刚出生的时候自己将她从产婆的怀里抱过来,软糯糯的小姑娘让他不敢多动一下,就怕自己五大三粗的伤到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小姑娘一直哭一直哭,如今她怎么能这么安静呢?带着啼哭而来,而今却这般无声地离开。
程立很想要叫女儿,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就直接跪了下去,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悲伤和绝望的气息,风轻轻吹过,夹杂着大雪纷飞,淹没了悲凉。
这场闹剧终了,季伶舟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女人,心口不知怎地划过一抹痛意,但很快就被自己忽略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