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冷风卷起落叶在血色黄昏中起舞。
临风镇西一处院落里,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光着膀子,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正迎着晚风不断挥舞着拳头。
他的招式干净而有力,浑然天成,别有一番韵味。
坠星拳。
杨家基础战技之一,讲究腰马合一,以跨携势,对付普通人尚且可以,真要是到江湖上,会被打的渣都不剩。
就连一向以杨家拳为荣的老杨头也不得不承认此法只适合练手。
然而自三天前开始,名叫秦帆的少年却突然之间疯了一样不断重复这一式,经常一练就是几个时辰。
今日又练了两个时辰,秦帆全神贯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一拳又一拳,直至背后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他这才收势向后方看去。
“秦帆哥,回来吃饭啦!!”
秦帆后方站着一位少女,少女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粉面桃腮,杏眼柳眉,眉宇之间几分灵动之色。
不过秦帆的注意力却在少女头顶的天空之上。
天空之上,高悬着两颗“太阳”。
一颗即将落入西山,带有几分暮色。
另一颗则是从正北方向冉冉升起,发出血色,压下了夕阳的光辉。
“血日悬天,恐有妖魔现世。今夜打更得小心一些。”秦帆小声嘀咕了一句。
三十多年前,血日突然从极北的烬墟之内升起。自那以后,天地之间便有妖魔现世,蚕食生灵,为祸天下。
秦帆没有亲眼见过妖魔,却见过被妖魔霍乱过的村庄——近千人被吸干血肉,变为人皮的恐怖模样。
血日并不常现,往上倒十年,一个月左右才会出现一次。但近年来愈发频繁,已经到了三五天便会出现的景象。
一旦血日降临,妖魔便会活跃起来。
为了保证平民日常的劳作和生命,官府不得已出台了多种措施。
首先是合村并镇。
原先一个镇子有百户人家便已经算的上是大镇,现在直接翻了一番。
其次是加大产出能力。
请研究机关术的那些术士们研制出了便于耕种的木牛,让原本一户只能种十亩左右的生产力直接翻了倍。
要不是妖魔霍乱,加上与伏国近年来发生冲突,机关术只会是官商的玩物。
不仅如此,官府还设立了镇魔司。用来处理有关妖魔的事情。
白天黑夜轮流值守。
一般情况下,每一户一个月内,都必须出一位男丁,进行值夜。
而今天,虽然秦帆和自己的师父杨落山不仅值夜,还要打更。
打更除却报时之外,还要负责查看各家各户的情况,以及镇魔卫的状态。
一旦有意外发生,叫醒其他村民,呼叫镇魔卫。
打更只有两个人,一人提灯笼,一人敲锣。且要在镇子中来回晃荡,真遇到妖魔一般来说会第一个死。
不过临风镇在此地二十多年了,从未遇到过妖魔的袭击,不至于那么凑巧。
即便碰上了……
秦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即便碰上了,自己也有一战之力!
思绪收回,秦帆应了一声之后跟着少女走回屋内。
屋子里热气腾腾,已经有几个黄面馍馍被端上了炕,炕上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正在一口口的抽着旱烟。
“小子,最近怎么又练起了坠星拳?”见到秦帆,杨老头将旱烟给熄灭,饶有兴趣的问道。
五年之前,秦帆孤身一人来到临风镇中,被开武堂的杨老头给收留。
杨老头既把秦帆当弟子,又当儿子,一身的武学本领悉数传授给了秦帆。
当然,杨老头本身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武者,开武堂的时候,一年的学费只收八十个铜板,本领也算不得高强,但却让秦帆练出了好底子。
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已经与成人无异,身材匀称,动作敏捷,爆发力和耐力都远胜常人。
秦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道:
“最近干活之余练武也懈怠了几分,只能先练坠星拳熟悉熟悉。”
杨老头看出秦帆这小子隐瞒了什么,没有深究。反倒感慨道:“练的不错,很久都没有见过有人将坠星拳练到这个地步了。你小子是块成才的料。”
这句话一出来,秦帆、杨老头、杨清怡都跟着一笑,这个问题就此揭过。
“吃饭喽。”杨清怡此时落座,给秦帆和自己的爷爷碗筷给摆放好,一人夹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黄面馍馍。
啃着黄面馍馍,坐在炕头上谈笑,油然而生一种温馨的气氛。
这种温馨在乱世之中尤为难得。
杨老头感慨道:“你倒是个好苗子,若是以妖血淬体,吃肉转血,以血养精,这功夫能背起数千斤的大鼎,说不准还能进武院。”
数千斤的大鼎?
秦帆心中憧憬,要自己有此等气力,实力会到什么地步?
不过转而他说道:“师父说这些作甚,能活下来我已经很知足了。”
五年前的大雪天,年仅十岁的秦帆孤身一人走进临风镇……若不是师父收留,恐怕已经死在了冬夜之中。
活着已经是一种幸运,便也不敢再去奢求些什么了。
杨老头向来都很喜欢秦帆,听到他的回答道:“有机会还是要多出去走走,我杨落山的徒弟,志向不应该这么短。”
“日子还长,肯定会的。”秦帆道。
饭已经吃完,杨老头向窗户外看去,天地之间几乎已经成了一片血色。
屋檐、树木,包括悬挂在窗户之前的两柄长刀都已经被血色浸染。
“走吧,时间不早了,咱爷俩该走了,不然那张胖子该发怒了。”
杨落山口中的胖子名叫张有德,是临风镇镇魔司的吏目,在临风镇内手眼通天。这厮脾气不好,经常打骂下属,一般人都敢怒不敢言。
秦帆擦嘴,起身跟杨落山出了门。
杨落山将屋檐下的两柄长刀拿下,给秦帆发了一把。
“武道修行到大境界之后可空手接白刃,手撕妖兽。但是在大境界之前,还是需要兵器来对敌,才能不吃大亏。”
秦帆接过长刀。
每次出来之前,师父都会嘱咐上这么一句。虽说内容大差不差,但秦帆并不觉得唠叨,反而感觉一阵暖心。
“徒儿明白。”他轻声开口。
两人一个背着一柄长刀,边走边聊,走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临风府。
临风府大门敞开,已经有不少年轻后生站在两旁,穿上了黑色的甲胄。
这种甲胄是官府放发的,防御力惊人,大大避免了被妖魔给瞬杀的可能。
大殿正中央坐着一位胖子,胖子绫罗绸缎,躺在椅子上好似一座肉山。
见到杨落山和秦帆来了才坐起轻哼一声:“两位好大的排场,这么晚才来,还以为是要本官亲自去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