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村里时,天色已显昏暗,老屋这儿已焖好了一大锅黍米野菜糊糊。
这黍米乃是林鹏前两日所购,裴张氏担心他们归来后没吃食,便多煮了些,果然不出她所料,一车人抵达后,直接在桌上放下一堆面饼。
林鹏原本是打算卖包子的,结果包子铺老板收摊了,只得在旁边买了些杂粮饼子。
裴张氏见一熟悉面孔的小姑娘进来,笑着朝她喊道:“奶,大哥给我买新衣服了。”
被裴玲这一声喊,裴张氏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孩是谁。
“你这妮子,你大哥才刚来,身上哪有这么多钱?”说罢朝着林鹏和裴勇看去,他们身着平素衣裳,毫无变化。
“奶,大哥也给哥哥买了衣服,他没穿。”裴玲继续说道,她心中挺委屈的,买衣服是大哥给买的,并非她索要的。
“是吗?小勇啊,你妹说的可是当真?”裴张氏显然有些不信。
这时吴三鬼夹着两卷布进来,说道:“小勇他奶,玲儿说的是真的,我也有一身,你看我穿着呢。”
“啊!”裴张氏愣住了,给裴玲和裴勇买衣服还说得过去,给吴三鬼买衣服算是怎么回事?
林鹏拎着竹篓进入,听见对话说道:“奶,三鬼手里有两卷布,一卷是蓝布,一卷是黑布,蓝布是给您老做衣裳的,黑布您给玲儿叔做一身衣服,多出的也帮小勇和三鬼做吧,估摸是够了。”
一卷布他曾打听过,做七八个人的都差不多,蓝色的布是棉布,不论给谁做都适宜。
吴三鬼将布放在桌上,黑色的乃是结实的麻布,乡下人尤爱用这种颜色的布做衣服,洗一洗掉色后就变成灰色的了。
那蓝色的布,摸在手上感觉就不同,这应是上好纺机纺出的纱,手感轻盈透气。
“我说小林啊,你破费这些干啥,我都老喽,做啥衣裳。”嘴里虽如此说,但内心实则开心不已。
他家这孙子有了林鹏这么个大哥,连带着她这个做奶奶的也跟着享福。
言谈间,裴先之和裴先行兄弟从田里归来,见到此景内心亦是激动万分,但没有表露出来。
晚饭吃得比较简单,盆里有卤菜,切一下即可,黍米野菜糊糊就着杂粮饼子吃,大家吃得甚是满足。
“奶,这卤菜我打算在县城里买,今日我和三鬼找了五家小吃摊,平均每家要十斤猪杂,也就是五十斤,
可惜我们这儿只有二十几斤的猪杂,其余的都是猪大肠,你看小的在家我不放心,你帮忙带带呗!”
“你说这话就外道了,孩子本就是我孙子,带孩子有啥的呢?”
“我们这边做这些有些忙,两位叔叔要是乐意,也可以过来帮忙。”
林鹏修建房屋时,这两位做叔叔的并未前来帮忙,至于缘何没来,他并不清楚,但他也并非那等豁达之人,说这话不过是客气一下。
说来也怪,这裴家两个叔叔坐在那儿吃饭,却一言不发。
现场气氛略显微妙,一顿饭吃得有些怪异。
晚上还要将猪杂卤煮出来,吃完饭后三人就急忙离开。
“鹏哥儿,你不觉得裴家的两位今日怪怪的吗?”吴三鬼随林鹏来到村尾的房屋,说出心中的疑惑。
“你是知晓些什么吗?”林鹏性子如此,不喜将自己的喜怒表露在外,故而,此事心中有疑惑,但还是希望了解清楚做到心里有数。
“便是那四个孩子,抵押给你为奴的事,村里传得不好,让他俩在村里丢了面子。”吴三鬼告诉林鹏,早晨出去的时候,同村的人搭顺风车,闲聊说到这件事。
林鹏听后这才明白,此事裴家的人是清楚的,只是村里的人并不知晓,可偏偏这事还不能对外言说。就连吴三鬼在身边的人都不知。
如此看来,这两位叔叔是故意与自己拉开距离,免得让外人瞧出端倪。
哎!怪我这脾气!
林鹏内心有些自责,是啊,当初两位叔叔为了这四个孩子,被陈家的人打也毫无怨言,怎会在修葺房子的事上,故意不来帮忙呢?
回到房内,吴三鬼打水,裴勇烧火起灶,将今日的猪头和下水下锅。
“三鬼啊,这一个猪头和下水锅就满了,万一再来一个猪头,这锅可就不够用了。”
裴勇在房内进行卤制,林鹏说过不许任何人进去偷学,所以吴三鬼在外面搭建骡子休息的地方。
林鹏出来见到吴三鬼在干活,便走过来闲聊。
“鹏哥儿,那就再搭一个灶啊。”吴三鬼一边干活,一边随口说道。
“我觉得可以把厨房扩大,再搭建三口锅的灶才行。”林鹏随口说道。
“鹏哥儿说得对,明日我叫二虎过来帮忙给你搭灶。”
“二虎?”林鹏想起那个挺能吃的小伙子,似乎和吴三鬼走得还挺近。“三鬼!你和二虎的关系挺好的。”
“二虎在我们村,打架是最厉害的,有次我在隔壁陈家湾讨活,被他们村子里的几个地痞欺负了,还是二虎帮我解围的。”
陈家湾?林鹏记得陈家的人就在那里,居然这刘二虎连陈家的人都敢打,说明这人应该是没脑子的人,而且还颇为讲义气。
想到此处,林鹏问向吴三鬼:“刘二虎现在过得好吗?”
“他也是一个人,老爹服兵役没回来,老娘生病没钱医,到现在也没有娶妻,要不是姓刘,估计和我一样。”
吴三鬼说这些话时脸上有种莫名的苦楚,皆是浮萍于世,谁也不知明日的太阳是否会为他们升起。
“你要是想带着刘二虎,就带给他一起,所得银钱分你们一成,以后还有生意。”
“以后还有?”听完林鹏说的这些话,吴三鬼内心一震,这两日的变化他皆看在眼里,尤其是对他的好,更是铭记心头。
“鹏哥儿,我以后跟你混,誓死效忠您,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这或许是能改变吴三鬼一生的机会,他明白决不能错过,当即他跪下来给林鹏磕了三个头,将地面尘土沾染了他一脑门子。
看着吴三鬼脑袋在月光下都能清晰可见的颜色,其实林鹏心里并非很满意,他知晓人心这个东西并非不会变,而是改变它的筹码究竟有多大。
不过初来此地,他需要有人能追随自己,替自己办事即可,至于筹码,别人能给的他也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