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满买完菜，路过自家馄饨店，进去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沈母那抹熟悉的身影。

“妈妈！”

“小满来了！”沈母转身，赵慎行那挺拔的身姿，下意识的侧身，“晚上在店里吃饭吗？”

“我们买好菜了。”

沈小满身子往沈母面前凑了凑，伸手，轻轻地拽了拽沈母的衣角。

沈母见状，立马给她递了个眼色，母女二人默契的往店门外走去。

“怎么？有事找妈妈？”

“妈妈，张阿婆给我布置了作业，让我给身边的人量尺寸，然后做纸样。”

“你能跟我回家一趟，量下尺寸吗？”

“就这事？”

沈小满点头。

“你和慎行先回家，妈妈忙完就来。”

沈母不放心的打量着自家闺女，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真没其他事要和妈妈说了？”

沈小满心慌摇头。

难道妈妈猜到了？

“你这孩子，报喜不报忧。”沈母轻叹一声，“王建国是不是去张阿婆店里找你麻烦？”

“你师父有没有生气为难你？”

“下次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记得让人来店里喊爸爸。”

提到这事，沈小满就无比激动，她眉飞色舞的像沈母描述着张阿婆，“妈妈，师父好厉害，会很多东西！”

沈母越听嘴唇抿得越紧，她时而轻轻咬一下下唇，偶尔，还会不自觉地舔舐干燥的唇角，直到自家闺女兴致勃勃的说完，“小满，你跟着张阿婆学本事就行，其他的事情……千万不要受她影响。”

“恩？其他事情？什么事情？”

“张阿婆一辈子没有结婚，无儿无女，你可千万别受她影响。”

知女莫若母。

沈母自是瞧得出来，自家闺女是真心想要留在张阿婆店里学习手艺。

她当初就不赞成自家闺女在张阿婆店里学习手艺，只可惜，老沈决定了的事情，她说再多都没用。

“女人这一辈子，就是要靠老公、靠儿子、靠女儿的，一个人活到老，这日子得多没滋味。”

沈小满愣在原地，嘴唇紧闭，偶尔微微启合，似乎想要开口却又在最后一刻将话语咽回心底。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沉默以对。

可现在……

她咬唇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犹豫，仿佛在努力抑制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或决定。

“妈妈，为什么要靠别人呢？”沈小满终是道出心中疑惑，“像师父那样，靠自己手艺吃饭，不好吗？”

“结婚、生儿育女，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别人每一个选择。”

“就像……”

沈小满的视线落向沈母眼角已经淡去得淤青，“就像你被爸爸打，选择忍气吞声，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沈小满！”

沈母嗓音陡然拔高，“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我告诉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快点生孩子，绑住赵医生，不然，你后悔的日子在后面呢！”

沈小满低头，嘴角微微嘟起，任凭沈母怎么说，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算了、算了！你现在长大了，有本事了，妈妈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

“我懒得和你在这儿浪费口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以后哭得时候，别来找我，去找你的好师傅去。”

沈母说完，转身就往店里去。

沈小满站在远处，满心无力，重重叹息一声，一抬头，跌入那双宛如星海般浩瀚深邃的黑瞳，心跳都漏了半拍。

“赵医生，你、你什么时候站那的？”

“刚来。”赵慎行无视着她眼底的慌乱，面色如常，好像刚刚撞见她们母女谈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走吧，回家做饭。”

回去的这一路，沈小满怎么都没办法静下心来。

她知道妈妈说这些都是为她好。

她不该和妈妈顶嘴。

可是……

那些话如果不说，闷在心里，她又觉得特别的不舒服。

“小满，第一次看到爸爸烧排骨放糖的时候，我都惊呆了。”

“从小到大，我就没吃过甜排骨，但看到你们一块一块吃的可香的时候，我没忍住，试了一口。”

“它不愧是你们这儿的特产，外层酥脆，内里鲜嫩多汁，入口即化，让吃过它的人欲罢不能，沉醉其中。”

赵慎行吐词清晰、字正腔圆，好似每一个字都被他精心雕琢过，即便是最寻常的话语，在他口中也能焕发出别样的魅力来，让沈小满不自觉地便沉浸在他营造的语言世界里。

“很多事情就和吃糖醋排骨一样，没有吃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它酸甜、鲜嫩的滋味，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能够鼓起勇气，戳破这层薄雾，便已经是成功。”

沈小满听得云里雾里，那双清澈如湖水般明亮得眼眸里，此刻却被一层微妙的迷雾轻轻笼罩，“赵医生，你是在和我说糖醋排骨？还是在说别的事情？”

“你猜。”

“赵医生，你刚才有听到我和妈妈说什么吗？”沈小满两弯柳眉微微蹙起，在额头形成一个细腻的“川”字。

她总觉得赵慎行的话意有所指。

她倒不是介意赵慎行听到她和妈妈的谈话。

她只是……担心赵慎行听到妈妈那句“生个孩子绑住慎行”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你和妈妈说了什么我不能听的话吗？”

“没有！”对上他那双透着薄薄笑意的黑眸，沈小满立马又补了一句，“绝对没有！”

“那你准备生个孩子绑住我吗？”

沈小满瞬间凝固成一尊雕像，屹立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周遭世界的喧嚣与纷扰仿佛在这一刻与她剥离，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她鼻翼轻轻翕动，呼吸在不经意间变得急促而不稳，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在诉说着她内心的波动。

好半晌，她才寻回自己的声音，语调内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苦涩，“我不会的。”

“赵医生，你帮了我，我不会恩将仇报的。”

“等你、等你有了心上人，你就和我说、我一定、一定和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