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缓缓地说：“但在这之前，你也只是一个女孩，一个和别人同样脆弱，也会茫然和质疑自我的女孩，一个害怕死亡的人。”

“你虽然很神经质，但总能看穿我的想法。”

“我善于洞察人心。”

“那你又到底是什么人，你看得懂自己么？”

人偶低垂着空洞的眼睛，说：“我不懂，每天我的脑子里都有两个人在说话，他们一个说，‘你杀了我，你必须赔偿我，替我保护好他们’，一个说‘我没得选，我想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听着他们吵架，有时我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但我只能故作平静地活着……真复杂，不是么？”

“听起来，你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黑悟空低声感慨着。

人偶自嘲地笑：“是吧，我也觉得。”

晚风从夜空中拂吹而下，它手中握着的蛛丝摇摇欲坠。

“我该走了，今天就先放你一马。”

说着，黑悟空脚下的筋斗云开始躁动不安地涌动起来，如同一片潋滟着的漆黑湖水。

“呃，那我该感谢你高抬贵手么？”人偶问。

“不然呢？”

人偶耸了耸肩，正想回应，可就在这时，从两人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清冽如冰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真巧……原来我的两个仇人都在这里啊。”

人偶挑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眉头，右手抓着蛛丝，循着声音的源头扭头望去，倒吊着看向了那位不速之客。

“这不是灰烬小姐么？”他说，“你今晚的表现可真亮眼。”

魔法少女灰烬目光冰冷地盯着它，一字一顿地说：“怪，东，西，可让我逮到你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黑悟空怔了两秒钟，随即缓缓扭过头来，猩红的眼瞳看向了这位哥特风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灰烬从人偶身上挪开目光，转而看了一眼黑悟空，冷笑着说：“果然你们是一伙的，还说什么‘黑悟空就在你旁边’，果然是唬人的……”

黑悟空闻言，手指飞快地在备忘录上打字，再把屏幕对准了诈术人偶，“你和她说了我的身份？”

人偶先是对魔法少女灰烬说：“误会大了，灰烬小姐，我们还真不是一伙的。”说完，它又扭头对黑悟空摆了摆手，斟酌了一下话语，“呃，我只是浅浅地提示了她一下，但没有说，不信你可以问她来着。”

黑悟空在手机上打字，冷冷地抬起屏幕：“你真是一个混蛋。”

魔法少女灰烬扬起小脸，扫视了两人一眼，眸光冷冽如刀，“还在演戏呢，真当我不知道你们一伙的？”

倒吊着的人偶叹了口气，伸手拍了一下黑悟空的肩膀，对灰烬说：“是的，我们是一伙的，你对我有什么怨念，冲着我旁边这位去吧。”

黑悟空挪过面孔，透过面具冷冷地瞪了它一眼，同时随手一挥竖于肩后的金箍棒，人偶抓着的蛛丝当即断裂开来。

“喂喂喂，你在做什么？!”

人偶当即失去了支撑点，就那样倒吊着落向了繁荣的城市，从下方投来的五彩斑斓的霓虹瞬间把它的躯体吞没。

高架桥下方，黑悟空和魔法少女灰烬隔着夜空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

夜月投下的光芒被高架桥的桥面遮蔽了大半，灰烬的脸庞半边笼罩在阴影里，半边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

半晌，灰烬叹了口气，从她身上挪开了目光，低垂着眼眸看向坠向城市的人偶。

“算了，我先找它算账，下次再来找你这头臭猴子。”

说完，她手握着的灰姑娘扩散出一阵魔力涟漪，带动着她的身体如同一颗漆灰的彗星般坠向城市。

与此同时，人偶在即将撞上一个高空作业平台的那一刻，压低右手朝着一栋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射出了蛛丝，整个人抓住蛛丝，大喊着飞荡而出。

“怪东西，你给我站住！”

灰烬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她高举着雨伞疾速下坠着，裙裾飞扬，乌黑的发缕全然向上扬起。

人偶一边抓住蛛丝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一边大喊着：“我知道你在恼火什么，灰烬小姐，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

“闭嘴！”

少女打断了它的话语，清冽的眼底写满了愠怒。

她在下落的同时，用力握住了伞柄，调转了灰姑娘的位置，将伞尖对准了人偶的背影，扣下扳机。

嘭！

枪响落下，一道冷冽的弧线在半空中划出，细密的魔导弹精准地射向了人偶的背影。

人偶没能反应过来，背部正中魔导弹，胸前破开了一个口子。它捂住自己的心脏，松开了蛛丝，转了一个身，缓缓地坠向了底下的马路。

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从底下传来，一旦落向车流如龙的马路，只会立即被碾成烂泥。

半空中，它抬起空洞的眼睛，双手捂着胸口，目光诚挚地看向了悬停在空中的灰烬：“抱歉，我不是故意和小红帽说出你的身份的，只是看她太可怜，她是那么的憧憬你，那么希望知道你到底是谁，我又怎么忍心呢？”

“我说了，去死。”

魔法少女灰烬冷冷说着，眼眸被垂落的额发遮蔽着。

下一瞬，人偶的躯体轰落在了马路上，迎面撞上了一艘巨大的货车，又被撞飞出了十多米有余，身形轰砸在一栋大厦的表面。

“我们还是朋友，不对么？”

它像是被钉在了十字架上的耶稣，缓缓从高楼的凹坑中抬头，咧着嘴看向了灰烬。

“朋友？”

魔法少女灰烬冷笑了两声，垂下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们从不是朋友……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说完，她将伞尖对着人偶的脑袋，用力地扣下了扳机。铅灰色的魔导子弹从伞尖暴掠而出，精准地射向了人偶的头颅。

“不……你会需要我的。”

撂下最后一句话，人偶的脑袋“噗”的一声破开了口子。

它缓缓垂下脑袋，身形逐渐坼裂、升温，最后化为一阵剧烈的火光在凹坑中升腾而起，点亮了整条马路，以及那座漆黑的高楼。

“总有一天会的……”

幽然的话语声落下，仿佛从空气中发出的诡谲笑声响彻了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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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