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观生扫了一旁神色呆滞的顾元镜一眼,脸上神色淡漠
“顾大人受我所累,本与此事无涉,只是顾大人此时与我已是一条船上之人,恐怕也跳不了船了”,苏观生此时竟对着顾元镜轻声笑了起来
“顾大人若是怕了,那就逃吧,逃得远远的,逃回广州城,传书粤省各城,就说大学士苏观生为朝中奸贼所杀,殉国于肇庆城下,让天下之人诛尽这城中国贼,再迎殿下”
苏观生声音平静,但脸上却是升起一抹异样的红润,他起身看着远处的蔚蓝天空,眼中目光炙热,仿佛要烧透这片天空一般
顾元镜看着眼前的苏观生,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惧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一个两榜进士,混了十多年也只是一个布政使,而眼前之人,一个杂流监生,竟能一跃而起成为国朝阁臣,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这也是顾大人唯一的生路,顾大人你可明白”
苏观生忽然转头看向顾元镜,脸上神色冷漠,如同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
顾元镜此时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神色数度变化,而后对着眼前的苏观生骤然一拜
“苏大人保重,若是顾某此次侥幸得脱,必让天下之人,皆知苏阁老之名”
“甚好,甚好啊”
苏观生轻笑一声,自顾自坐回了桌边,不再去看一旁的顾元镜
顾元镜对着苏观生又是一拜,而后便匆匆退去
此时苏观生军中早已是一片大乱,陈际泰努力维持着前阵的数百军卒,而后阵士卒则早就人心惶惶,一片混乱
只是陈际泰也已经管不上这许多了,眼下光是维持住前阵就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这还是因为那支骑卒没有发起冲锋,一旦那支骑卒开始冲阵,眼前这些新卒,恐怕立时就要大溃
在苏观生军中一片大乱时,远处的肇庆城头忽然再次放下人来,这次就不是一人了,而是足足有二三十人
那二三十人身穿甲胄,下了城,就向着苏观生军阵奔来,又在军阵前数十步处停下脚步
“南粤巡抚苏观生听着,朝中有令,巡抚苏观生未经朝廷谕令,擅自领军入朝,惊扰朝中,念在事出有因,姑且恕尔不敬之罪
“着令苏观生,就地卸下秋银,速速退回广州,一刻钟后,再不退军,则以谋逆论处,绝不姑息”
三十个军卒在阵前大喊,而苏观生阵前的军卒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可是押银子入朝的,什么时候就变成谋反了
那肇庆城中的军卒刚喊完话,苏观生阵前也是出现几十个军卒,对着城中大喊
“肇庆诸臣听着,我乃东阁大学士苏观生,领受桂王手谕,领军押送秋银入朝”
“城中奸佞拥兵自重,把持朝纲,如今更是软禁桂王,紧闭城门,欲图率军攻杀我大明忠直将士”
“城中诸臣若还有一丝忠贞之心,当速速擒下城中奸佞,救出桂王,不使天子沦于贼手”
苏观生亲兵在阵前一番喊话,城头之人也是瞬间隐隐喧哗,但很快城头落下一片箭雨,城下那喊话的一众亲兵顿时四散躲避,城外又只有肇庆兵卒的喊话声
“大人,如今到底如何,快拿个主意啊”,陈际泰带着几个亲兵,急急奔来
“若欲效忠我大明朝廷,则结阵杀贼,若是贪生怕死,我也不拦你,你自可逃命而去”
苏观生看着神色焦急的陈际泰,轻声开口
而陈际泰则是嘴巴微张,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人影,不知要如何反应
一刻钟时间转瞬即过,苏观生军阵已经隐隐乱了起来,而城头此刻一排令旗忽然摇动
苏观生看着远处隐隐开始骚动起来的骑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理了理身上衣袍,安然端坐在椅子上
临危一死报君王,亦可谓守节矣
“城内有令,全军准备,诛杀叛逆”
骑军前方,一员将领手中长刀骤然一扬,对着身后大喝
身后的一众骑士拉紧缰绳,只待长刀落下,便要朝着前方已经大乱的军阵冲来
只是还没等他们动作,远方忽然又是传来一阵地隆隆的马蹄声,整个地面皆是隐隐动摇起来
只见远方道路尽头忽然烟尘四起,一只红色的骑军忽然奔出官道
这骑军人人高头大马,穿戴红色棉甲,马侧挂着骑弓火铳,手中持着长枪,如同一道洪流一般,直插苏观生军阵与那粤省骑军之间,将两侧军队齐齐分开
领头将领手中长刀一扬,身后的一众骑军竟从奔袭中骤然一停,如同大山一般立在场中,手中长枪倒转,竟是隐隐对着那将要冲锋的粤省骑军
场中惊变骤起,所有人皆是看着场中的又一只红色明军,不知是何情况
那突然杀出的骑军骤然停住,紧接着那领头的将领带着十几个骑卒,忽然向着肇庆城下奔来
那一员将领浑身精铁甲胄,在城前一勒马缰,马头高高扬起,一道大喝骤然在城下响起
“我乃桂王亲卫李承志,桂王口谕,宣大学士苏观生入府觐见”
那领头将领喊完,身后的一众骑卒也是齐齐大喝
“桂王口谕,宣大学士苏观生入府觐见”
数十个骑卒从军阵中冲出,在城外来回奔跑大喝,城内城外一时间俱是寂静,只能听到一片桂王口谕的声音,不断响彻内外
城头上,丁魁楚看着城下不断大喊的一众骑卒,脸上神色终于彻底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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