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十章为倒叙)
深蓝的天幕上群星闪耀,以月光为领,洒在清澈的河面上,为它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辉。
在这人间仙境般如梦似幻的场所,于远方驶过来一叶扁舟,从上游缓缓而下。
舟上立着一位老翁,正在持桨划船。
木桨轻拍着河面,荡出波纹,不一会儿,轻舟便由远及近。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
值此佳景,老翁一边划船一边不自禁放声长吟道。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呃…垆边……垆边什么来着?”
正觉有些尴尬,却听岸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嗯?”
老翁寻声望去,只见岸边杨柳树下,正立着一位青年。
这青年纶巾束带,白衣飘然,眉心自有一股英气,不过似是刚刚起身,正睡眼惺忪的看着自己。
白袍青年见老翁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笑了笑,朝老翁拱手一拜道:
“老伯,可否载我一程?”
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仙境中却充耳可闻。
老翁凝视青年许久,正当青年有些诧异时,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是你啊……”老翁喃喃自语道。
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奇异的是,本不该听见的青年却耳帘微动,气质经由老翁的话语仿佛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本是清澈的双眸变得深邃而漆黑,恍若那永恒的暗夜,神秘不可侵犯。
突然…他眸中闪过一道银芒,如那永恒的暗夜霎时划过了一道神光。
只一瞬间,明灭星辰。
“是我。”
在这声音传出的一瞬,天地失色,星辰黯淡!
同时,在青年展露威严之际,天地间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
不知其从何而起。
无形无像,无声无息。
肉眼无法窥见,却令星辰为之闪烁。
这无形微风连带着丝丝细雨,洒落九天。
一样不可窥见,但落地之时却如同惊雷,滴滴重如山岳,撼动厚土大地。
乾自微风起,坤藏细雨中。
老翁猛地抬头,目中有精芒一闪而过。
那眼底有着兴奋、恐惧,甚至还有无可奈何等复杂的意味在内。
“到底还是下来了啊…”
但只是一瞬,青年身子便微微一震,目露茫然。
“呃…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老翁默然半晌,最后摇了摇头,笑了笑,朝书生喊道。
“咱家可不白渡人哩!”
青年怔了一下。
但到底是饱读诗书,心思活络,很快便明白了老翁话语中的意思。
苦笑了一声,青年道:
“晓得晓得,只要老伯肯载我到对岸,定有酬谢!”
他调转木舟前行的方向,划到岸边。
“小兄弟,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逛荡啊?”老翁笑着招呼道。
见老翁肯搭载自己,青年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从柳树下背起之前放置在那里的书篓,一路小跑到舟前。
蹑手蹑脚的上船后,青年回应道:
“嗨,急着赶路,没注意天色。”
“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想歇息…却着了睡魔的道。”
“睁眼才发现天黑了,还好在此地看见了老伯。”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在船尾找了个位置坐下。
见他拾掇妥当,老翁吆喝一声!
“坐稳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木桨摇曳,舟船轻启,缓缓向对岸驶去。
“小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季牧,字号长风。”
“季长风…”
老翁咀嚼了一下,夸赞道:“好名字!”
季牧拱手谢过。
揉了揉酸痛的双腿,待舒服些后,季牧开始打量四周的景色。
两岸青山,碧水云天。
不得不说,这是他从圣人学宫出来后,一路所见最美的风景。
虽是夜晚,亦是别有一番风味。
“老伯,此河叫什么名字?”
“螭龙。”老翁头也不回的答道。
“螭龙……”季牧轻声念叨了一遍,在心底暗暗记下了这两个字眼。
“对了老伯,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一个人出来啊?”过了半晌,季牧出声问道。
“我在等一个人。”
“等到之后呢?”
“渡人。”
“那…等到了吗?”
老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道:
“当然!”
“哦…”
季牧有些疑惑,因为这里除了自己与老翁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人影。
但萍水相逢,不便问询,季牧只好装作听懂般的点了点头。
螭龙河虽长,却并不宽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木舟便缓缓停靠岸边。
老翁把轻舟系好,回头冲季牧一笑。
“小兄弟,夜已至深,记得…早些归家。”
季牧起身背起书篓,朝老翁拱手一拜,道谢道:“多谢老伯搭载之恩。”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递到了老翁面前。
“一点银两略表谢意,还请老伯收下。”
老翁摇了摇头,看也不看季牧手中的银两,哪怕这位青年手上的分量足以维持一户普通人家半年的开销。
季牧一怔,拿着银两的手停在了半空。
“身外之物于我无益。”
“那…”
“老头子我…需要你的一缕发丝。”
“发丝?”
季牧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但看老伯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拿他寻开心的样子。
他下意识抓住了一丝飘散在纶巾之外的发丝,确定似的问道。
“只要一缕发丝?”
“当然。”老翁含笑应道。
季牧迟疑了一瞬,但旋即就把那根发丝拔了下来,递到了老翁手上。
他自幼在圣人学宫求学,博览群书。
知晓除了庙堂之外,江湖中还存在着许多奇门诡术,更有仙家神秘非凡,上天入地,甚至自家书阁都记载着不少。
但季牧还从未听闻…有什么功法是仅靠发丝便能施展。
这也是为什么他略微思索便将发丝送给老翁的原因。
当然,他相信就算老翁真是世外高人,也不至于对自己如何。
见老翁珍重的将那根发丝收起,季牧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自己的发丝莫非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摇了摇头,季牧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清出脑海。
踏上河岸后,他对老翁微微抱拳。
“小子就此别过。”
老翁点了点头,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随后解开轻舟,顺流而去。
季牧注视老翁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困惑。
良久,他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把困惑压在心底。
大步流星,迎风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