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瓦底到昭披耶,是缅国到T国的跨境。
有老宋在,短暂的临时行程意外的顺利。
汽车带着她行进,老宋提示她,前方最好低头俯身经过,这里是交战区。
缅国内乱,知意先前就猜测,这是许则匀极力阻拦她这趟行程的原因。
但是这儿的冲突其实相对保守,有明确的和平区和交战区,她们的全部行程都远远避开了交战区,根本听不到有炮弹的响声,看起来和平,只是落后。
但交战区的氛围完全不同了,两旁的楼房都有被袭击过的迹象,大片掉落的墙皮,严重些的成了断壁残垣。
马路上到处是路障,木头、石头和损坏的汽车、统统派上用场。
前方有守卫的哨兵,端着枪站在一堆碎石瓦砾上。知意的心突跳起来,老宋拍了拍前座,示意停车。
车灯有规律的长短闪烁几下,哨兵示意可以通过。
老宋很神秘,很不一般。
他们顺利地穿过交战区,又走了一段路程,到一个比她先前活动的和平区路面更宽阔、干净大气的街区。
看来许则匀不是因为这里政权不稳才阻止她来,因为看起来,这个问题老宋能够解决。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让这样低调又能量强大的老宋急着送她出境?
楼房风格迥异,又排列整齐。蔚蓝色的上空飘着不同的颜色的国旗,知意问:“使馆区?”
“是。”
这里有停机坪,也许是瞭望到老宋他们的到来,车辆驶近还没听闻时,螺旋桨开始发力。
螺旋的风眼卷起尘土,像她从申城出发时一样让人睁不开眼。
这事儿很复杂,所涉及的人、事、物,就连知意的阅历和眼界都不能猜测一二。只能跟着老宋登机,在嗡鸣的发动机声响中看着地面越来越远。
老宋沉默到底,知意明知什么都问不出来,也不打算做没有意义的努力,闭着眼睛里想捋出思路。
从凌远告诉她,许则匀的项目涉及机密。
到老宋口中曾出现过一次的陈元,这两个浅淡到不易察觉的线索,可以穿成一条线吗?
……
翁乙。
卫星电话中传来直升机到达昭披耶的消息时,许则匀额头的青筋终于停止了突突。
几个小时,恰好是老金从缅北赶到瓦底的时间,同时也是知意能从瓦底转移到昭披耶的时间。
这个撤离方案,许则匀前几天就在脑中预演过无数遍。
但是唯独没有想到,老金真的会行动。
是巧合吗?据传,老金想要洗白,借着内乱的机会扶持一个党派进入缅国政治层面席位,最终目的肯定是寻求庇护。
还是说,许则匀已经深度暴露,连带着他的社会关系都被老金掌握了?
看来还有必要继续留在玉南,再联络老金根据地的马仔,摸清情况。
……
知意到达申城,已经后半夜。
平安夜,商务机楼的两位接机地勤带上了红色毛茸茸的圣诞帽。见到知意,甜甜地笑着地上一个包装着礼花的苹果,道:“Merry Christmas!”
知意一肚子剪不断理还乱的猜测全都淤积在眼袋,顶着两个黑眼圈挤出笑脸回礼。
然后看到一本正经,军姿一样站在那儿的小七。
“许则匀呢?”
知意双手叉在风衣口袋,又冷,微微哆嗦。
尖尖的下巴仰着,掩饰狼狈。
她云里雾里的就被老宋带出了缅国,几乎是塞进纪斯年的飞机,哪哪都不习惯。
许家也有飞机,她为什么要乘别人家的飞机?
小七面无表情:“小姐,少爷出差了。”
“出差??我以为有什么大事,急慌慌把我从大老远拎回来!他去哪出差?”
“小姐,我也不清楚。”
知意的眉毛挑一挑,当场拿出手机开免提:“许则匀,你不在申城?”
“腓腓,小七接到你了吧?”
许则匀的语气柔和下来,和她在瓦底时,他那种急吼吼催命式联络完全不同。
就是这样,知意像风筝,许则匀像风筝线。
知意就是去一趟东南亚,他非得拽她回来。现在人刚一落地,这根线又松了。
他什么意思?!
知意提高音量,又重复一遍:“许则匀,你在哪?”
“玉南。”她能听见电话那端许则匀清浅的呼吸,“腓腓,我这边有些事情处理……”
知意直接摁灭电话。
空旷明亮的大厅,她目光凛凛:“是你开车,还是我自己找司机开车?”
“什么?小姐。”
“去玉南。”知意咬着牙说这三个字。
她这个暴脾气,必须立刻马上冲到许则匀面前,耳提面命地问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小七挠挠头:“小姐,您先回家休息吧……”
“行,我自己安排司机。”
“别,小姐,我载您去。”小七随了许则匀,老板都怕的人,小七也怵怵的。
小七开的这个轿车不够舒服,拉着知意回‘东华一品’换车。
“小姐,我可以告诉许总一声吗?”
知意挪到MPV上,把副驾和中排直接调平连成一张简易卧铺:“告诉他什么?要用他的车啊?”
“不是,”小七挠挠头,小姐和许总的车,什么时候分过你的我的?接着说:“告诉许总一声,咱们要过去吧?”
“到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哦。”
知意躺下前,确认一遍:“你今天休息够了吧?不会疲劳驾驶吧?”
“不会,放心吧小姐。”
……
许则匀躺在这间边陲小院的堂屋床上,辗转反侧。
他小时候也很少到真正的边陲、乡村、农户中来,这样的体验是成年之后才有。
刚开始,很不习惯这里的味道。睡着觉,土腥味和草苦味就往鼻腔里钻,这里也比城镇的楼房潮湿,现在倒习惯了。
在申城,常常会想起这里的未完之事,一次次回到这儿。
知意安全了,他本应能睡一个好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一直跳。
这丫头现在脾气大,这趟差出的,她肯定窝着气。估计等他回去,还要一顿冷嘲热讽。
这一晚上,许则匀也没睡踏实,眯了几觉,天光大亮时被手机铃声彻底吵醒。
“许则匀,你在哪?”
“玉南啊。”他刚睡醒,瓮声瓮气。
知意打开车窗,看着街边的豆浆糯米饭咽了咽口水:“我是问,哪个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