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曙引着解元吉到了隔壁的房间,他用手指了指,示意一尘就在里头。
解元吉正要继续,却被一只手拦下。
邓曙似笑非笑的睨着他:“规矩,自带的东西一律不能带进去。”
“这里面就是些吃的,其他什么都没有,不信你检查。”
解元吉说着就打开食盒举到邓曙面前让他查验。
邓曙横跨一步挡在门前,双手交叠垂下,看也不看食盒内的东西,缓缓摇头,已经表明了立场。
解元吉面如金色,既不愿放下食盒,又实在想进去看一尘师傅。
眼见邓曙毫不退让,他只得作罢,乖乖地将食盒放在了地上。
他又要进,邓曙却再次将他给拦了下来。
解元吉本就着急,一来二去也看出邓曙是在故意为难,顿时来了火气:“沈侍郎都同意了,难道你还要阻止?”
邓曙轻笑:“侍郎开口,我等自该遵从。但是刑部有刑部的规矩,不论谁来都得守规矩,想要破例?不行。”
邓曙态度明确,双手环胸站在门前,周身的肃杀之气不禁令人心生怯意。
解元吉踮起脚试图从门缝瞧见里面的情况,可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他也知道自己若不按着规矩来,邓曙必然不会放他过去。
思量再三,他服了软:“行,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配合你就是。”
“这才对嘛。”
邓曙满意的笑了。
不过毕竟是沈西堂应允的事,邓曙也不好做得太过,只按着规矩将解元吉浑身上下搜了一遍,确认没有夹带的私物和利器外,便将人给放了进去。
只是掩门时却多留了一个心眼儿留了一丝缝。
里头的空间并不大,解元吉进得里面,只一眼便瞧见了屋中的一尘。
“师傅!”
解元吉叫了一声,快速奔了过去。
梁上悬下一根麻绳,一头系在了一尘的腕上,重重缠了几圈将其紧紧绑住。
绳子被刻意缩短,一尘只能垫着脚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不让身体承受拉拽的痛苦。
可一番问话下来,滴水未沾的一尘早已脱力,双脚虚浮站不稳当。脚下一软,梁上的绳索又紧紧的勒住手腕,手臂受着被硬生生撕扯的痛,手腕也早就被麻绳勒出了道道血痕。
解元吉一见这场面不禁痛心疾首,哭着要为一尘解开手腕上的束缚。
“哎哎哎。”
邓曙握着刀柄敲了敲门框,警示道:“敢松绑,下场只会更惨。”
解元吉手下动作一顿,他丝毫不怀疑邓曙的话,当下不敢再动。
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师傅被吊着受罪他也于心不忍,想去搬来圈椅垫着,邓曙又适时开了口。
“别搞小动作,一炷香,快点!”
解元吉泪眼滂沱往门口望去,眼中有不甘恨意,可邓曙已经背过了身,抱着刀立在门口不动。
明知道他是故意为难,解元吉此刻也是无可奈何。
横手抹了一把眼泪,既不能用外力,解元吉便用自己的身体为垫,将一尘背了起来。
一尘昏昏沉沉,因脱水嘴唇已经干裂起皮,看着解元吉做到这个地步,蠕动着嘴唇要想说什么,可喉咙干哑,张口只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师傅。”解元吉用尽全力将一尘背起来,试图减轻他的痛苦,“他们说紫霄观的人绑来无辜的孩子做成残废,利用他们去赚百姓的钱,起初我不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真的是您?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元……元吉……”
一尘勉力唤出他的名字,眼前已经阵阵发黑。
解元吉哭道:“我记忆里的一尘师傅一直是个慈悲为本的好人,当初柳州发大水,我父母都死在了那场水患里,你见我孤苦无依,不仅给了我吃食,还带我回了紫霄观,我一直都记着您的恩情。可是我万万想不到,做下采生折割这样丧尽天良事情的人居然会是您,居然会是您——”
解元吉控制不住大吼,心理防线几乎濒临断裂的边缘。
一尘合上眼,心有不忍。
而在隔壁,紧紧只隔着一扇木窗的赵元宁听了这话也是心有怜意。
不是对一尘,是对解元吉那个傻小子。
她不忍再听,走到圈椅上坐下,猛地灌了一口凉茶才将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沈西堂朝她走过去:“对这个解元吉,你了解多少?”
“什么?”赵元宁握着茶杯有些发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我觉得解元吉这个人挺单纯的。”
她知道沈西堂想问什么,可那个傻小子呆愣愣的,她实在不相信他会掺和进那些肮脏事情里。
“我知道这些话我本不应该说,但是表哥,以我对那傻小子的了解,一尘跟云鹤做下的那些事情解元吉定然不会参与其中,他是无辜的。”
沈西堂走到她对面坐下,兀自倒了杯茶:“你在替他求情?”
赵元宁缓缓摇头:“清者自清,他无须我求情。”
捧着倒满的茶杯,赵元宁仰头再次一饮而尽。
沈西堂提着茶壶不慌不忙地替她续上:“你可知我为何如此笃定紫霄观有问题,当天夜里就飞鸽传书回京调来了刑部的人和禁军?”
赵元宁不成想他会和自己说起这个话题,愣了一愣。
沈西堂道:“是因为我事先收到了消息,得知紫霄观就是一个巨大的炼狱,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便做足了准备。”
“是有人给表哥报信?”
沈西堂颔首。
赵元宁垂下眼,脑海里快速整理过整件事情。
有人给表哥报信,这个人是谁?会是李事璋吗?
如果真是李事璋,连刑部都没有查到的事情他却查到了,这个人得多有本事啊。
赵元宁暗暗吸了口气,她原想先将李事璋拉入自己的阵营,彻底断了豫王的臂膀。可如果李事璋事事都料想得如此准确,那么这个人简直是深不可测,放在身边无异于是个不定时炸弹,是断断留不得了。
她正暗自思量着,沈西堂抿了一口茶水,忽然开口:“掳走孩子用作采生折割一事密谋已久,用香火旺盛的紫霄观作为掩护,若非他们狗咬狗,这事还真不容易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