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紧急,我再也无法入睡,起身悄悄离开。
如果被我爸妈知道,他们肯定要拦着我,但是我不得不去。
我很可能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这次要去的莫西村,是比柳夏老家还要偏僻的地方,我又联系了张奎和宋海波,让他们两人陪着我一同前去。
这一次,我们换了身份,倒卖山货生意的公司人员。
我是老板,他们两个是员工。
这次的身份,对于贫穷落后,消息闭塞的村庄来说,是最受欢迎的人选。
路上,我整理着今天上午调查的消息。
市里叫曲欣欣的人有很多,也确实有几个在市里上大学,其中年纪合适的确实有失踪的。
我看着手机里的调查资料,只觉得头疼,长叹一口气。
“姐,咱们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张奎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小声劝:“你现在的情况特殊,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我们两人难辞其咎。”
“他既然要做我的孩子,就应该多见见世面。”我一只手搭在小腹上。
比起来我肚子里的孩子,大山里那些女孩的生命才是最珍贵的。
再抬起眼睛,我眼底一片坚毅:“出发。”
莫西村的情况比网上查到的还要糟糕,一路上路况颠簸。
为了逼真,我们甚至还找来了年龄久远的老面包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巨大,车厢里也弥漫着浓厚的汽油味。
一个小时的车程,山路拐了又拐,一点点从热闹的城区,朝着偏僻的山区行进,一点点朝着更深的大山走去。
到最后,连导航都失灵,还是问了路人,我们才勉强找到莫西村。
村子不大,在很深的山里。
落地的瞬间,难以想象还有这么落后的村落。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用土块和稻草堆起来的房子,用红砖和水泥垒起来的房子已经是村里最好的房子。
仿佛跨入了穿越的大门,回到了十年之前。
陌生人的到来引起不少村民的驻足围观,我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之中的曲欣欣。
她比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更憔悴更孱弱,皮肤黝黑,颧骨高高突起,显得一双眼睛尤为明亮,直勾勾看着我。
我想,她一定是认出来我了。
我装作没有发现她,神情如常,随便拉了一个人问:“村长在哪里,我们来你们这里找点东西,给钱。”
言简意赅。
很快,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走过来,他身上穿着过时的破旧夹克,胡子拉碴,露齿一笑,满口被烟熏黄的牙。
“我们这里穷乡僻壤,没什么好卖的,你们想买什么?”村长很警惕,眯着浑浊的小眼睛打量着我们三人。
“靠山吃山,我们要买的东西,自然是山里才会有的东西。”我气定神闲,应付自如:“村长,咱们这边的山里有什么好东西,你应该比我们还清楚吧?”
拍了拍身后的面包车,我扬声说:“这可是个大老板要的货,把这些装满,保证你们都发大财。”
村里的人眼睛里亮起贪婪的光,村长发动大家回去找山货。
不出半个小时,我们面前就堆满了。
我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红票子发下去,又安排人装进车里。
在他们眼里,我可是大客户,都很愿意上前帮忙,曲欣欣也混在其中。
她在我身边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语气随意:“你瞧着真瘦,这箱子都能装下,我这辈子做梦都不可能这么瘦。”
说完,我拍着箱子,和张奎宋海波他们一起笑。
村长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却也跟着一起笑,连带着周围都是大家的尬笑。
曲欣欣在欢笑声中低着头走出人群。
我看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
希望她不是太傻,听得明白我话语里的意思。
收拾完这些东西,山里也升起来山雾。
我故意让宋海波把车开到村子前面的小巷子里,后备箱打开,放着一个空箱子。
过了五分钟,我和他们回到车里,村长拿着钱,笑得见牙不见眼,热情地欢迎我们下次再来。
我在心中冷笑。
下次,来的可就不止是我们了。
“姐,你的给了那村长两万吧?”张奎问。
“两万,买个消息,很值。”我语气不改,回头看了一眼后备箱里的那些山货:“一会儿到了城里,你们找人把这些都卖掉,好歹能收回点本钱。”
回到城里,面包车停在偏僻的小巷前,宋海波和张奎卸下那些山货,只剩下最里面的箱子,两人还想过去搬下来,我摁着他们的手,眼睛定定看着那个纸箱子。
纸箱子动了动,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人,黝黑的皮肤,高高突起的颧骨,明亮的眼睛。
正是曲欣欣。
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听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她通过什么方法避开了村里那些人的视线,才躲到我的车里。
她从车里爬出来,三两步跑到面前,径直跪下,“许律师,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们。”
“我们先回去,这里偶尔会有人过来,万一有熟人,一切就都完了。”我上前扶着她。
她立刻拉住我的小臂,十指用力,几乎要嵌进我的血肉里。
抓住我,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疼得皱眉,却没有甩开,把她扶起来后,才低头看胳膊上的情况。
已经留下血红的印记。
曲欣欣注意到,羞愧一笑,扯着衣袖拘谨道:“许律师,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先进去。”我摆手示意。
从小巷子后面的铁门进去,我们穿过一家商店的后门,进了一家三无宾馆。
狭长的走廊,只容许两个人并肩通过,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味道,偶尔还能听见一些难以描述的声音传来。
我包下了三间房,走廊最里面的房间,以及隔壁的房间和对门的房间。
这个宾馆隔音不好,要防止隔墙有耳。
曲欣欣的眼睛一直四处张望,是在不安,担心随时有人追上她,也是在好奇,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城市的样子。
我坐下,静默地打量着她,把录音笔放在桌面上,并不着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