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早,章钺就满身酒气醉醺醺地回家,歪在榻上不想动,程雅婵打来温水,杨君萍细心地给他洗过脸,顿时感觉清醒了一些,想起要去关西上任,此时便顺势提了出来。
两女听了很有默契地一笑,杨君萍语气淡然地说:“让婵娘和你去吧,我还是呆在东京,你这新家也总要有人看,再说你那下属回河北,接你阿爷和二郎前来,若没人在家怎么行。”
程雅婵听了脸上一红,别过脸去羞赫地笑,娇声嘟嚷道:“我才不去呢……让秋香跟他去……”
“趁这几天有点空,咱们那个事准备一下,挑个吉日办了吧!”章钺点点头,他倒希望杨君萍一起去,可她说的也是,必须要有个人在家的。
“你这个小呆瓜!我们娘家也没人,都这样了还办个鬼啊!”杨君萍没好气地笑了起来,说完起身飞快地跑了。
“啊?那你们还说要……”人生最美好的事情终于遂意,幸福来的太快,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章钺顿时晕陶陶地傻笑。忽然醒悟,这两美女怎么像商量好了似的。
“呆瓜!快去找你的好姐姐陪你……”
程雅婵红着脸凑近过来取笑,说完转身想要跑,哪知章钺从榻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她手腕将她拉进了怀里,二话不说就放倒在榻上,和身扑了上去,坏笑道:“敢情你们已经知道我要去关西上任是不是?居然都不问我……”
程雅婵吓得惊叫一声,心头扑扑直跳,俏脸刷地绯红,晶莹的耳垂都染上一抹胭脂色,双手无力地推拒着,弯弯的长长睫毛频频颤动,一双美眸羞涩得不敢正视章钺的眼睛。
“封先生……过府来了两次,问你领了……什么差事,你又不回家,我们今天问了你的亲兵才知道!否则,封先生是你的幕僚,我们也不能总一问三不知吧?”程雅婵紧张得身子颤抖,说话声都有些不流畅。
“然后你们就商量,不要那之前坚持的婚礼了?”章钺笑着问,却没有动粗的意思。
“嗯!其实我们这样的女子,礼不礼的也不是很重要,只要夫郎真心待人家就够了……”程雅婵竟然羞怯地称夫郎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章钺心中感动莫名,一把抱起程雅婵就走向卧室,激动地说:“谢谢娘子!我们今晚就入洞房……不不……现在就入洞房!”
“啊……不要!杨姐姐要笑话我的……天还没黑!我也没沐浴上妆……”程雅婵听了心中一惊,又是期待又是紧张,还有丝丝甜蜜在心头萦绕。
“你上不上妆都是一样的美!就是现在……我要你做我的新娘!”章钺呼吸急促起来,很是蛮横地说着,风风火火地冲进卧房,两脚交替左右出击,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还有窗帘……你不准太粗暴……”程雅婵不觉情动,将红到耳根的脸埋进章钺怀里,低声提醒。
章钺也不吭声,将程雅婵轻轻放在床榻上,又扶她坐稳,转身飞快地去关上朱红雕花的窗户,再拉过长长的垂地窗帘,室内光线一下就暗淡了。他想了想,又从柜台上拿起两支红烛点燃,房间又明亮起来。
程雅婵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在房内忙碌,那事她听说过,也能模糊地想像到一些,但还是觉得那应该是神秘而又美好的。
如今这么仓促,她又觉得有些心酸委屈,还有对眼前人的理解宽容和爱怜,毕竟他也只是出身屠夫之家,这并不算好,风餐露宿,东奔西走,能当上禁军都使也不容易,今后还要上战场,不知还会有多少危险和苦难的事等着他。
而自己,除了照顾好他,也帮不到他什么。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心虚发慌,总感觉还少了点什么。她觉得她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能破坏了气氛。
情!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感觉得到,它是相互感应,相互责任的,需要以人心作为载体来加以经营!所以,婚礼也绝非仅仅是一种形式,还有很深厚的象征意义蕴藏其中。好的开始,不一定有美好的未来,但不好的开始,结局多半是不好的。
忽然,她看见桌案上还有一壶茶,便立即起身上前倒了两杯,就当作合卺酒!程雅婵刚倒好茶,章钺就忙完,笑眯眯地走近过来,并伸出了他的狼爪。
“等等!你我先共饮了这杯合卺酒吧!”程雅婵心中平静下来,拿起两盏茶,递了一杯给章钺,嫣然一笑,淡淡说道。
“还喝什么酒?嘿嘿……我们还是……合欢吧?”章钺有些猴急,少见地露出一脸憨笑。
“看你……”程雅婵嗔怪地白了章钺一眼,撒娇地腻声道:“我知道你也是读过不少书的,可看过《吕不韦列传》么?”
“好像看过吧,不大记得了,明天我们再讨论这个,现在还是赶紧的……”章钺举起酒杯,想尽快满足她的小要求。
“我有一句话要说与你知道,然后……我就是你的了!”程雅婵别过脸去,害羞地掩着樱桃小口娇声轻笑起来。
“嗯……我听着!你说吧!”章钺无奈,举杯伸在空中的左手只好缩了回来,打算聆听佳人的倾诉。
“那书里有这么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不以繁华时树本,即色衰爱弛后,虽欲开一语,尚可得乎?”程雅婵笑吟吟地轻声缓缓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呢?咬文嚼字的,知道你是才女了!”章钺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恍然醒悟。这是在暗示,我们感情还不深厚,你不能等我老了就对我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当即没好气地笑道:“我若真是那种绝情负心的人,早就粗暴行事了,看你躲到哪里哭去?”
“呵呵……惟愿你不是!”程雅婵仰起脸来妩媚一笑,走近一步,酒杯举起,柔软的朱红色衣袖自然下滑,顿时露出修长圆润的皓腕。
章钺眼中一亮,立即举杯相迎,穿过她圆润温凉的小臂,屈臂缩手,酒杯凑到了口边,两人四相投,空着的两手又握到了一起,只觉心意相通,微微一笑,仰头侧杯一饮而尽。
两只酒杯先后放到了桌案上,前一个端正地立着;后一个被飘落下来的衣物拂得晃动几下,翻倒在桌案上,收小的杯底顺桌面滚了半个圆,顿时与立着的酒杯挨近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