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没人把太傅当哑巴。”
她说完这句话,就偏过头往外看,等着沈嬷嬷离开。
屋内的灯光恍惚映在她脸上,容淮安一抬头就能瞧见她红了的脸庞和脖颈,屋内此时并未点炭火,但他却莫名觉得指尖有些烫,心跳声渐渐合成一拍,额头上也似乎浸出一层薄汗。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却被谢明蕴以为他要起来,顿时收回视线,吓得脸色都白了,死死地把他压住。
“你别动。”
容淮安嘴角难得抽了抽,倒也老老实实地没再动。
而谢明蕴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一心盯着门外的沈嬷嬷,在心里期盼着他们赶紧离开。
毕竟他们站在门口多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
屋外沈嬷嬷与云姑姑的交谈声隔着门传过来,屋内的灯盏似乎随风晃动了一下,忽然被凛冽的寒风吹灭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灯灭了?
云姑姑一惊,连忙推门要进来。
“奴婢给公主掌灯。”
“不用!”
谢明蕴急急开口,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急迫,顿时站在屋外要走的沈嬷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公主……您可还好?”
“本宫掌灯即可。”
屋内暗了下来,谢明蕴连忙从容淮安身上起来,彻底松了口气,黑暗中她脸色红了又红,道。
“云姑姑替本宫送送嬷嬷。”
这话成功阻止住了云姑姑的步子。
谢明蕴这才走到桌边把灯再点亮。
屋内恢复了光亮,容淮安也慢条斯理地从床榻上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
看着指尖沾上的药,他微微蹙眉,走到一旁水盆里净了手。
“方才……只是个意外,太傅可别放在心上。”
净手的动作一顿,容淮安扬眉看她,似乎有不解。
“当然是意外,臣只是为公主上药不小心绊倒在软榻上而已,公主以为是什么?”
一句从容自然的话把谢明蕴剩下的说辞都堵了回去,她面上的热意更甚,咬牙道。
“本宫自然是怕太傅误会了什么,回头又在皇兄和父皇面前乱说。”
这自然是指责他捏着江南那点事不放,屡次三番地威胁她。
容淮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心中有鬼才会心虚,心虚才害怕外人乱说,臣不心虚,也无愧,不会乱说,自然也不怕别人乱说。”
一句话冠冕堂皇,更把谢明蕴的指责反说了回去,她顿时一噎,知道自己再说也说不过这人,便道。
“时候不早了,今日多谢太傅回来给本宫上药,外面风雪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容淮安颔首,起身往外走。
二人刚一起出去,就见门边走过来一人。
“公主。”
谢明蕴见到来人,顿时抬步往前走。
下人跟在她身后到了前廊,与容淮安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道。
“奴才奉命往江南一带五城去找,没找着人。”
一句话,顿时让谢明蕴嘴角的笑敛了干净。
她垂下眼睑,又对侍卫吩咐了什么。
隔着距离,风雪肆虐,容淮安凭着内功深厚也零零碎碎地听见一两句。
“江南……徐盈……没找着……”
他略一扬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谢明蕴。
但也只是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没过片刻,谢明蕴从那边回来。
她身上压着一股子沉意,难得有些失落的样子落在容淮安眼里,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已经问出口。
“去找徐盈?”
徐盈是她曾经在江南时候捡回去的妹妹,和谢明蕴关系很好,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因为方才侍卫的话,谢明蕴也没了和他针锋相对的心思,轻轻点头。
“嗯。”
“徐盈不在江南琴馆么?你既然念着她,为何当时来上京不把她带来?”
容淮安有些不解。
这话一出,谢明蕴骤然脸色一变,她袖中的手死死攥着,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变了。
“三个月前,她失踪了。”
失踪了?
容淮安更是错愕。
那条街上的人都很好,对谢明蕴和徐盈也多有关怀,何况徐盈是孤女,离开了谢明蕴还能去哪?
“她自己走的?还是……”
容淮安刚要再问,谢明蕴却已经抿唇,似乎是不愿多说。
她身上陡然多出几分落寞,重重地叹了口气,袖中的手轻轻攥着,脑中似乎一幕幕地回想着什么,半晌哑着声音道。
“时候不早,太傅早些回去。”
这便是不想多说。
容淮安神色暗了暗,看着她往后院走,往昔轻快的步子在今日似乎也有些沉重。
可若是只因为徐盈,一个被她捡回去没几个月的妹妹而如此,似乎有些不应当。
而且徐盈为何会失踪?
难道在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谢明蕴摆明了不愿意告诉他,容淮安心里难得升起几分烦闷,温和的眸子里落了几分躁意与冷。
也是,他与谢明蕴早就没关系了,还关心她这些做什么?
他今晚是哪根筋搭不对了才回来给她上药。
容淮安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去,身上带了几分寒意。
才一转过游廊,迎面一个残影撞上了他。
容淮安往后退了两步,没让人撞到他身上,婢女脚底一滑,险些跌倒在地上,手中的东西也掉了下来。
“奴婢该死。”
婢女赶忙跪地求饶,容淮安皱眉拂掉落在身上的雪,抬步欲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目光落在地上那个盒子上。
“里面装的什么?”
“回大人,是公主晚间休息要点的熏香。”
熏香?
容淮安眼中闪过几分波澜。
“什么熏香?”
这人在江南的时候一向讨厌用这些的。
“是助眠的。”
婢女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
“公主自来到京城的三个月,不知道是认地方还是还是不习惯,每晚睡觉总失眠,如果不点熏香助眠,几乎是整晚都睡不着。
就算点了熏香,多半也只睡三个多时辰,到天明才将将睡去。”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像是一块巨石一样砸在心头,容淮安眼中闪过几分错愕,偏头看向婢女,风雪将墨发吹起,挡住他眼中的神色,婢女却骤然觉得他语气冷了下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