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再看了看,道:“据琼华经上记载,世上有这样一种花:生于五瓣,纯黑,茎长,长于石头之上,不以日光雨露为生,不以月光寒霜而长,专以执念意志而生。这执念是如何,那花便就生得什么模样,因此,也称之为执念之花,应该就是了。”
执念之花,我再看向那花,执念可是一个很危险的东西,能让一张纸变为生命之书,也能让一张纸变为一张致命利器,它可是由心魔而生。
踏巷寻主,为表诚意,这此我没有等他自己出现,而是直接用意念去唤。当意念分为几道丝线隐形而去,我才发现这巷子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简单,芥子须弥,无处不在,这是一个实际景物和阵法空间的结合,外边是一个模样,内在又是一个模样。
但我也没有深入,寻找主人才是目的。终于,在意念丝线去到了某一个我险些路过的地方找到他时,他也正从闭眼中睁开眼。
“你是谁。”
胧雾缭动,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那棵枯树上,枯树伸张着手,他白色的衣落了些在树上,就像树上开了一朵白花,不沾尘烟。一头黑色的长瀑之发又见时间的痕迹,他似乎进入到一个封闭的状态,现在不认识我。
这也是正常,几个月前我不见黑暗,现在我就是黑暗。
他背对着我似乎在想着什么,也许是在想上一次被打扰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在想自己现在是在何处。时间总是哄骗人,它行走到哪一处,重叠没重叠,总是给人出个难题,沉睡太久醒来和睡去总是那样相像。
片刻后,他转了身,周围的雾随着他动,又慢慢散开,他在看着我,一双宁静的眼中是淡然,是想起我来了。
“你又来了。”他道。
执念之花在摇晃,没有风,却兀自的摇晃,晃得整个巷道有了一丝探寻。相互探寻,这世界总是充满着疑问。
我道:“是的,专程来向你提一些问。”说话开口之时,我开始在捕捉他脸上的讯息。
他移开了目光看向雾,眼中回到了宁静,道:“什么问题。”
“你是谁?”
我问道,眼中慢慢暗了下去,如果他拒绝回答,我将不介意采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他来回答。
他转头看我,觉察到了我身上的黑暗之气,又移开了,继续看着白色的雾,一阵沉默过后,道:“蜀景霈。”
我松开目光,平静了下来,道:“你在这里等谁?”
他沉默,片刻后,他说了:“一个要守护的人。”
我沉默,片刻后我道:“她什么时候会来?”
他还是沉默,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在思考怎么回答,一阵过后他说:“也许永远不会。”
我道:“这样有意义吗?”
他很安静:“没有意义,但是有必要。等与不等,是身不由己,这一生也只有这一件事可做。”
我移开目光看旁边的雾:“你认识我母亲吗?”
他转头看我:“你们很像。”
我道:“你能告诉我,她是为什么而死?”
他没有说话,有一丝哀伤溢了出来。
我道:“我想知道的,我一定会知道,不管用什么办法。”
片刻后,他转过身道:“你的出现,就代表着她已经死去。”
蓦然我心一沉,立即周身的黑暗之气呼啸而去包围了他,整个巷道也变成了黑色。旁边巫良紧张的看着我,我紧紧地盯着他道:“说清楚一点。”
他的哀更深了,道:“巫蛊族传人,在诞下下一代的十五年之后,就是寿命终止的时候。”
蓦然心一静,又什么都没了。
黑色的气体慢慢收了回来,最后不见,我慢慢的移开了目光,眼前变得空洞,巫良看着我欲言又止。
为什么这件事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不曾有一个人跟我说。
这就是母亲病了、死了,云姨不给她医治,也不肯告诉我为什么的真正原因吗?这就是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巫蛊族传人从骨子里厌恶、抗拒的原因吗?这就是母亲从来不见我的原因?
既是这样,为何又要让一切继续下去?
不终结,如何是尽头?
世界少了一个巫蛊族传人又不会死,打着高尚道德的名义,真是令人厌恶。
“公主…”巫良出声唤道,小心翼翼,紧张万分。
我的眼中已经变为了平静,淡淡的问道:“扶桑琴呢?”
“在你父亲手里。”
我沉默,又道:“你是在等她吗?”
他微微笑,最后点头了。
我转身走了,“你为什么不进去,她就在那里。”
他是安宁:“这样就已经很好。”
我不明白:“为什么?”
他却是笑了,那么放得开:“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明白了。”
我道:“我已经长大了。”是的,我已经长大了,一直都在长大。
他只是笑,不说话。
我又平静了:“要是她永远不来呢?你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他还是笑,但说了:“我在这里只是我自己的事,她并不知道我在这里。”
我顿足道:“这就是爱吗?”
他低头笑,有些自嘲,点了头。
我继续走,根本不明白,“难道爱不是要相守吗?”
“并不是。世界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规定哪一种,从开始、过程,到结局,都是自由的。无愧于心,只做自己决择,就算天塌了,你也会站着,只希望她好。若是我的存在给她带来了负担,那么我与这世界给她的灾难又有何异?”
心中微微触动,似乎拨动了哪根弦,我大概明白了。
我道,“你很伟大,牺牲了自己。”
他笑,“并不伟大,也不是牺牲。世界上的人大部分在决择面前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择,守护她,这是对我最有利的决择,她若不在了,世界无色。”
我道:“什么是爱?”
“心。”
他只说了一个字。
他又道:“二十年前她也曾这样问过我,如何说?我的爱,她不想懂,她自己的爱,她不懂,爱,没有办法说明,只有等自己的心领悟了,才知道那是爱。而且,爱,没有先来后到,只有不定时的心动霎那,一霎那,便是永远,再不可改变。”
我问:“你后悔吗?”
“不悔。如果有一天你陷入了世界的荒流,也许你会明白,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能遇见就已经是很幸福了……”
我离开了,去寻找下一个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