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风雪呼啸之声更响亮了。
破败木桌上是一小锅麸皮糊糊,还有一块棒子面饼。
“阿兴,来吃吧。”
陈氏先是盛了一碗稀的,随后将最浓稠的一部分留给了杨兴。
“娘,一起吃吧。”
咕噜噜!
杨兴坐了下来,端起那麸皮糊糊大口喝了下去。
麸皮糊糊并不是十分精细,吞下去有种割嗓子的感觉,杨兴也逐渐习惯了,毕竟在这世道有的吃就不错了。
城外的人麸糠都没有的吃,只能吃草根,树皮,甚至是观音土。
陈氏更是细嚼慢咽着,十分珍惜,“阿兴,杂货铺由我照看就行,你不如去学一门手艺,你爹当年就想去学打铁,可惜因为身子骨太过瘦弱没被师傅看上。”
“你想不想学打铁,我看这手艺挺不错的。”
相较于平民百姓,学习一门手艺,这是在乱世能够生存下来的本钱。
许多县城里年轻人,大多都是如此。
但是学徒学徒,三年奴隶。
学手艺要三年才能出师,这三年不仅拿不到钱,甚至还要被当成奴隶使唤。
杨兴刚想要说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陈婶,兴哥!”
听声音是一道婉转女声。
“来了!”
杨兴心中一动,刚要起身开门,而陈氏却先他一步。
门打开,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名叫赵玉娘,长相不算很美,但是十分耐看,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双眼十分水灵动人,做起事情也是十分干净利索。
她自小和杨兴一起长大,可谓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杨兴父亲失踪前,便打算前往赵家提亲,可惜世事无常出了意外。
杨兴对于这个温柔,善良的青梅竹马也是十分喜欢,而她也是杨兴的良配。
陈氏看到来人,立马喜笑颜开的道:“玉娘,你来了,快进快进。”
“陈婶,兴哥。”
赵玉娘走了进来,笑道:“我家做了一些野菜饼,我爹让我送来一些,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陈氏听到这,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怎么会嫌弃呢?你吃了没有,没有的话.......”
说到这,陈氏神情变得微妙且尴尬。
家里今天吃的是麸皮糊糊,已经是十分简陋和低劣了,难道还要玉娘吃剩的不成?
“不了不了。”
赵玉娘连忙摆手,“我就是来看看.....”
说着,赵玉娘偷偷瞥了杨兴一眼,随即脸色微微一红,“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陈氏看到这,对着一旁的杨兴使了个眼色,“阿兴,夜色深了,你送玉娘回去。”
杨兴点了点头跟着赵玉娘走了出去。
街道上,破败不堪,到处都是黄灰色的垃圾。
杨兴和赵玉娘二人并肩走着。
赵玉娘有些委屈的道:“兴哥,你怎么许久都不来找我了?是因为我娘吗?”
自从杨兴父亲失踪后,赵玉娘的母亲对待杨家态度就冷淡的少许。
杨兴解释道:“这段时间有些忙,我打算明天去看你的。”
赵玉娘听到这才笑了起来,随即神色有些紧张起来,“你出门要小心一些,我听说麻子巷又有人家半夜被拿了。”
杨兴疑惑道:“又是半夜?盗帮不是才被覆灭吗?”
“不知道,可能是新来的帮派,前天有人被抢了,反抗还丢了一只手”
赵玉娘摇了摇头,随即叹道:“兴哥,你在外面要小心一些,遇到这些人要忍让一二,如果有人抢你,你给了也就算了,只要有我在,就饿不到你。”
赵玉娘十四五岁,平日除了帮衬家里缝补衣服,而且因为手脚勤快,麻利还帮一些大户人家洗衣服。
杨兴笑了起来,“我还用你养啊?”
赵玉娘嘟嘴道:“怎么了,兴哥你不说女人也能顶半边天的吗?”
杨兴摸了摸赵玉娘发丝,柔声道:“好,玉娘也可以顶半边天。”
两人又是闲聊了两句,杨兴也将赵玉娘送到了家门口。
一个小胡同里,是破烂不堪的一排小平房中的一间。
家门外还有挂着晾晒的破旧衣服,其中有男女细微的色泽区别。
杨兴道:“我回去了。”
赵玉娘咬着嘴唇低声道:“兴哥,我会努力攒钱,到时候都给你,你就可以去我家提亲了。”
说完,赵玉娘快步向着家中跑去。
杨兴微微一怔,看着那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玉娘家中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你是不是将老娘刚做的野菜饼送给姓杨的那小子了?”
“我告诉你,以后少和他来往。”
“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吃吧,野菜饼冷了就不好吃了。”
........
这尖锐的声音正是赵玉娘母亲张氏的声音。
杨兴摇了摇头,快步向着家中走去,路上的行人已经十分稀少了。
“咳咳!”
就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陡然听到一阵咳嗽声。
杨兴顺着看去,那正是住在自家隔壁不远的卖鱼贩高叔。
“阿兴,站远点!”
就在这时,旺财叔一把拉着杨兴向着远处走去。
退了数十步之后,旺财叔这才松了口气,面色难看道:“最近城里有瘟疫,那老高似乎已经被传染了,这几天一直咳嗽,你离他远一点。”
“多谢旺财叔了。”
杨兴心中一寒,早先他就听闻城外害了瘟疫,城内已经封锁起来,没想到还是传到了城内。
旺财叔低声道:“快回去吧,晚上不安全。”
杨兴没有多停留,随即快步回到了家中。
“阿兴,你回来了。”
微弱的灯火,陈氏道:“这野菜饼可是好东西,趁热吃才香。”
杨兴坐了下来,“娘,这有两块,你也吃一块。”
陈氏连忙摇头道:“娘不吃,你吃。”
杨兴夹起一块野菜饼,毋庸置疑道:“娘你说我是一家之主,现在我让你吃就吃。”
“好。”
看着碗中一块野菜饼,陈氏眼角有些晶莹,“从小我就知道你会疼人,你爹都没有像你这样对我。”
杨兴笑了笑,“娘,快趁热吃。”
陈氏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咬了一口野菜饼,顿时感觉回味无穷。
昏黄的灯火下,母子二人缩在一起,仿佛彼此依偎着。
吃过晚饭后,陈氏从装衣服的箱子拿出了一个红色荷包,放到杨兴手中,“阿兴,这是娘当初的嫁妆,不是很多,但是足够你学三年的手艺。”
“娘不希望你能争口气,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杨兴看着还有些温热的红色荷包,心中一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