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山,君子峰。
初升的太阳将缭绕的云雾染成片片瑰丽的金色,草木的清香伴随着凉爽的空气让上下已忙碌开来的弟子皆是神清气爽。
大厅之中,三张显眼的黄符正凭风而临。
白须老儿从旁边的小几上拿了一串葡萄,心满意足地啃上了两颗,又提起笔、沾上朱砂,在上面一挥而就地画下符咒。
随着最后一划落下,符咒宛若活了一般,自行变化成了三只小鹤,正齐齐地对着他,像是在等着他发号施令一般。
清和看着,有些犹豫地在原地踱步。然而听着外面其他主峰的弟子热闹的嘈杂声,又看看自己这空荡荡的主峰,突然第一次觉得很瞧不顺眼。
“不孝徒,不孝徒。”他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他绝不承认自己突然想要四个徒儿都承欢膝下,是年纪大了一个人太过孤寂的缘故,这都是因为……因为那几个老家伙都在陪徒弟都不理他他无聊的缘故!
对!就是这样!
想着前几日看着云长老在茗记堂乐呵呵地处理着事物,周围的主峰弟子连带着杂役弟子都围簇着说话。再想想三个月前回来的宁敏秀,舒长老看着自己的大徒弟回来了,乐不开支地去指点,天天感受着抚养徒弟的乐趣,即使他故意去怼他,对方都怼得心不在焉,懒得和他见识。
再想着两天前他憋闷着出门准备去与找老相识切磋切磋,游玩游玩。谁知道刚到老乔那里,对方正收拾着行李巴着巴着去安家找徒弟。
这个世道怎么了?
难道放养徒弟已经不是一种潮流了?
几个老家伙挂在嘴角那若有如无的笑容他还历历在目。
他眼睛可毒了!
一眼就看出他们在嘲笑。
谁还没有徒弟怎么回事!
他一口气就有四个好嘛!
嗯……虽然一个都没有在身边。
想到这里,他下定了决心,对着小纸鹤就准备注入灵力开始说话。这种能跨大半个宁虚的传音符所需要灵力向来深厚,上次自家大徒弟和小徒弟在雪域的时候,他为了显摆发了一个,就让他在懒人椅上瘫了两天,而现在一口气三个……
嗯!不过就是瘫上六天,没事!
只要不是其他六大门派准备齐攻虚无山,他凭仗着无赖,啊不,资历,没人能轻易喊得动他。就算有事,待他把徒弟唤回来,不就有四个跑腿的吗?
一脸冷漠的清和又一点也记不起找回徒弟是为了什么。
正在这时,外面的杂役弟子却低低唤了一句,“秦师兄。”
伴随着应答声,一个猫眼青年正大步走了进来,他个子高挑,身材纤长,穿着却不是道袍,而是一身古里古怪的花衣服。当绕过屏风摆件,看见站在中间的清和时,眼睛一亮,恭敬地行了个礼,语气轻快,“弟子秦泽拜见师傅,不知师傅最近可好?”
清和一愣,旋即看着自己倒霉的二徒弟,笑得开怀,“嗯,挺好的。”他摸了摸下巴,嗯,可以少瘫两天了。
“出去晃荡了这么久……修为也没长多少,怎么,舍得回来了?”清和手背在身后,十足的大爷口气,面上一脸傲娇。
然而,若是这下面站的无论是那个某些地方的德行和他一模一样的大徒弟、或者那个常年闷不做声的三徒弟、亦或者刚收入门下很是孝敬的四徒弟,大概都会在这种时候很体贴地给自家师傅面子,再倾诉一下满满的思念与敬重。
可惜,这下面站着的是二徒弟。
是最最最不懂看眼色和说话的二徒弟。
秦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第一句话就很不顺耳。
“其实徒弟也是舍不得的,只是到底有着几件小事要禀报,路经淮城的时候,便想着顺便回来一趟。”
果真是离得久了,他都忘记他这徒弟是那么的不合口味了。
“说吧说吧,说完就滚吧。”清和挥手,一脸气闷。
“嗯。”秦泽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上次大师兄和我那还无缘见面的小师妹从雪域回来以后,大师兄给我发了信让我去查一下古轩阁,我一路上多与散仙结交,倒是听了不少或真或假的消息——”
“最近古轩阁的胃口极大,在各修仙城镇招兵买马,势力渗透得极深,有不少的二三流世家都与他们的人有往来。”
“还听说他们身后似是有一个要追随的人,正是因为有那个人存在,所以他们的资金和人脉才会突然这般充裕。”
清和唔了一声,微微沉吟,点了点头,又不忘摆手让他继续。
“还有一件事——便是弟子在查此事的时候,发现同样有一股势力在调查,后经试探,发现是小如仙的人。”
“小如仙岛?”清和惊讶,“那里的人愿意入世了?”
“看样子好像是这样——”秦泽迟疑,“不过,师傅,你曾经告诉我们说是小如仙岛那里因为环境封闭,且周围灵气、气候皆与宁虚大陆有所不同,所以他们若是入世,若非七阶以上大能者,在头三年内会因环境而皆会有修为压制。”
“这样苛责的条件,他们又怎么会想要出来?”
“看样子——宁虚最近的确不怎么太平啊。”清和皱眉,面色有些肃穆,“小如仙的人都出来了。”他喃喃道,“希望不要发生什么大事。”
他如此想着,瞥了一眼那三只纸鹤,准备出门去给掌门说一声,便看见他家二徒弟还跟着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怎么?还有事没说完?”
“嗯,还有一件小事。”他语气欢快,仿若不值得一提。
“是什么?”清和脚步停了下来。
而秦泽则咧开了进入正厅后的第一个笑容。
“你家三徒弟——也就是我的三师弟,他失踪啦~”
清和:……
混账,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他满脸痛心疾首,颤巍巍地指着他想让他赶紧解释清楚,然后滚去找他那乖巧的徒儿,结果谁料到,此时——
“师傅!师傅!不好了!小师妹不见了!”
陆繁风尘仆仆地从外走来,还未打声招呼,便传来了这个噩耗。
清和:……
他是先该痛心一口气失去了两个徒儿,还是该庆幸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一天都不用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