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
谢婉瑜洗漱过后,卸了妆发,正要歇息,就听外间传来此起彼伏的请安声,“侯爷。”
谢婉瑜皱了下眉,取过屏风上的外衫披上,刚挽起青丝,房门便被推开。
一股夹杂着凉意的气息卷入,她一抬头,就见一道身躯凛凛、气宇轩昂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明灭的烛火闪烁,映出男人俊朗不凡的面容。
萧璟生得极好,一身气度更是摄人,既有世家公子的高贵清傲,又不失武将的强势冷肃,叫人忍不住心旌悸动。
谢婉瑜有些恍惚。
前世,她对这个男人也曾动过心,毕竟一个既深情又强大的男人,哪个女人能不动容呢?
可惜,他从没正眼看过她,成亲五载,他也从没碰过她!
曾几何时,她真以为他是放不下她那位难产而逝的嫡姐,直到死后,才彻底了解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么冷酷无情和道貌岸然。
她知道再过不久,萧璟便会奉命前往北疆镇守,因此他才会安排过继一事,意图让萧锦旻瞒天过海记在她名下,一来让自己的血脉回到萧家,二来给萧锦旻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前世,他这手算盘可谓将她算得死死的,每一分价值都被利用了个干净!
定定心神,她语气疏漠的问:“侯爷来是有何事?”
她有别以往的冷淡态度让萧璟眉头一皱,心里莫名有些不适,冷锐墨眸直射向她,却见她乌发如墨,肤如膏玉凝脂,面若姣姣海棠,亭亭立于灯下,纤婀摇曳,端是气若幽兰,绰约生姿。
萧璟愣了愣,印象里谢婉瑜总是敷着厚厚的妆粉,端庄持重得近乎刻板,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清爽素净的模样。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冷声质问:“你究竟在胡闹什么?让你过继一子,你却将那些孩子都接进了府,你以为侯府是什么地方?慈幼院?”
谢婉瑜淡淡道:“怎么,诺大的侯府连几个孤儿都容不下?侯爷若不同意,那些孩子日后便随我的姓好了,如此就不会碍着侯府什么事了。”
萧璟气笑了,头一回知道这个继妻居然如此牙尖嘴利。
“谢婉瑜,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人,该不会忘了景坤之乱吧?”
谢婉瑜脸色一冷,“心思龌蹉之人,见诸皆龌蹉!”
景坤之乱出自前朝,一户大族收养了许多孤儿,悉心调教后,将他们送到朝中手握重权的大臣身边,迷得那些大臣神魂颠倒。及至一个男身女相的男子被皇帝看上,宠爱非常,最后差点颠覆朝纲。
后来,谁家要是无故收养两个以上的孩子,必然会惹来诸多恶心的猜疑。
萧璟冷哼,“不想被人猜忌,就少做些惹人猜忌的事!你身为侯府主母,所言所行务必谨慎!过继一事,那个叫锦旻的孩子就够了,其他人你尽快安排出府!”
说罢,拂袖便要离去。
“侯爷想要我收养萧锦旻,可以,但需答应我一件事。”谢婉瑜不紧不慢的说。
萧璟步伐一顿,转过头,“何事?”
“我要西郊的盘云山。”谢婉瑜语气轻淡,好似随口一言。
萧璟蹙了下眉,“你要那山做何?”
谢婉瑜漫不经心道:“打算建个庄子种些果木,那儿的景致我很喜欢。”
萧璟眯眼打量她片刻,似在揣度她话中真假,但思及那山虽景色秀美,土质不错外,倒也无甚稀奇,又想及锦旻委屈的模样,终是吐了口,“可以,明日我让人将契书给你送来。”
谢婉瑜唇一弯,“侯爷挑个吉日后,便可行过继之礼了。”
以萧璟的强势,若是她矢口不应,他不是做不出直接越过她,将人记在她名下的事,还不如借此事暂且换些好处。
毕竟,那山里可是藏有价值连城的宝藏!
萧璟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等人一走,谢婉瑜立时唤来丫鬟,“将门窗都开了,再将这屋子里外都熏一熏。”
要不是不想惹人猜疑,她恨不得将萧璟走过的地方都撒把盐驱驱晦气。
不过,一想到即将到手的盘云山,她又忍不住弯起了唇。
前世,她为开源节流,打算在盘云山建个园子,一来自家能去小住赏景,二来能招徕宾客游人,多少能有些进项又不损名声。
待修建将完时,她意外在山里发现了一处前朝宝藏,其内金银珠宝古籍字画不计其数,足可供奉大半个朝廷。
她那会儿像个傻子般,欣喜万分的将这事告诉了萧老夫人和一双继子养子,结果人家祖孙三个知道后,立时将当时随行的丫鬟仆妇封了口,而她也被半软禁起来。
等她能自由后,她身边的下人已一个不见,包括她的奶娘何嬷嬷。
那之后,许是已经看不上她手里的那点钱财,萧家人对她的态度逐渐怠慢起来,后来她没应萧锦旻求娶公主的请求,没两日就被爆出与人通奸,之后便突然病入膏肓、重病垂死。
那会她已经看出萧家人的狠毒无情,也猜出自己这病有蹊跷,她暗中使人去求继子替她寻医,继子却见也不肯见她,转头外出访友,直到她死也没回来……
思及前事,她的心情又有些不好了,但很快便理好情绪,愉悦的盘算起来。
这辈子,萧家人是别想再在她身上讨到好处,那宝藏也只会是她谢婉瑜一人的!
萧璟从绮然院出来,径直去了泰安堂。
萧老夫人正在等他,见他来了,问道:“去见过婉瑜了,她怎么说?”
萧璟颔首,“待择了吉日便行过继。”
萧老夫人舒出口气,“过继一事我应了你,你也需答应我,日后与薛雪柠划清界限,不得再有往来!”
萧璟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萧老夫人脸色顿时不好了,“怎么,你还想与她继续牵扯不清?你难道不知这事若传出去,不说你这侯爷还做不做得,整个侯府都会被降罪,萧家数代人在战场拼出的名声也会被带累!”
“是我不好,当年你祖父本已察觉你们言举有异,若非我替你们遮掩,她薛雪柠早被你祖父一杯毒酒送走,也省得留她下来成了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