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能对着她自称一声“爹”的,除了已经过世的养父,那便只有亲爹百里盛昀了。
可百里盛昀再如何伪装,也不会是眼前这个中年男子。
云泠刚想说一句“道友,你认错人了”,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手脚也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着被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拖着走。
云泠心中大骇。
能在须臾间近她身,且又能在顷刻间将她完全控制住,这样的人,该是何等的修为?
中年男子身形有些高大,云泠费力仰头想去看他的面容,却只觉得双目明明看到了他的五官,可在脑海里却依旧模糊一片,无法聚集成像。
显然这人修为高过她太多,不是她能用肉眼就能辨明的,且现在她全身的灵力仿佛被切断了一般,根本使不出来观气术。
某个瞬间,云泠甚至就要怀疑是不是朱炎兴气不过,亲自寻上北玄冰宫来拿她了。
可转念一想,朱炎兴应该不会这么无聊,也没有那个时间守在星律城中伪装着准备守株待兔。
到底是谁?
到底要将她挟持到哪里去?
虽说心中已经猜到了此人是南焰的修士,但当这人带着她走至星律城的传送阵,掏出足额的灵石交给启阵弟子说要传送到朱火城的时候,云泠心中哀嚎不已。
还真让她猜中了,怎么就如此倒霉?
若她被带到南焰,落到了朱霓光手里,也不知最后能不能剩下点骨头渣子?
说不了话的云泠,再度被中年男子拽出传送阵的时候,抬眼就看见了东南方向的宏伟大门以及满是各类火系飞禽的城墙。
感受着周身不同于其他洲域的炙热火灵,云泠身上因许久不曾修炼已然沉寂的火脉又兴奋起来,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吸纳周遭的火灵之力。
火脉灵力雀跃,云泠的心却感觉如坠冰窖,好似下一刻就要迎接覆灭一般。
她干脆闭了眼,认命地被中年男子继续拽着走。
想必,他要带自己去朱火城的皇宫,把自己交给朱炎兴父女。毕竟在映月湖上,她和顾浔让那父女俩那么丢人,依着他们睚眦必报的性子,放任自己躲了那么久没有抓到,此时见到自己定然怒不可遏,约莫当场就要将她碎尸万块。
云泠趁着身上火脉兴奋之际,又尝试着冲开中年男子的挟制,却发现依旧徒劳无光,只能再度放弃。
她身上这一系列的变故自然没有逃过中年男子的法眼,不过他也只微微侧目了一下,并未开口问询,一门心思将她带出了朱火城。
出了城门口,云泠随着这人的步伐机械式地走着,很快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
好像,眼下事情发展并没有按照她设想的走。
至少,若是要将她交给朱炎兴,他们应该是前往朱火城的皇宫方向,而不是出城往琼山密林里走。
“你要带我前往何处?”云泠使劲动了动嘴巴,发现原本的噤声术法已经消失了,她已经能说出话来。
行动力也微微恢复了些,但也仅限于自己走动,想要调动灵力依旧属于痴心妄想。
中年男子也不再对她一口一个“闺女”叫着,而是低头对着她道,“一会到了便知。”
顿了顿,又道:“这里还是朱火城的范围,我劝你少开口,也莫要做出一些引人注意的举动,若是被朱炎兴的人发现,我很难保住你。”
见云泠虽面露异色,但动作老实了不少,中年男子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又笑着说了句,“这就对了,只要你不闹腾,一会乖乖替我解惑,我绝对不把你交给朱炎兴。”
云泠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要不是这人将自己抓来南焰,她岂会有被朱炎兴以及南焰爪牙发现的危险?
但到底人在屋檐下,她闭嘴沉默,也不再多话。
性命在人家手中,问与不问也没啥区别。
中年男子带着她一路南行,疾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后,见四下无人,他就抓着云泠疾飞向前。
风驰电掣般又过了半个时辰后,他在一个渺无人烟的山头落下。
云泠双脚才堪堪落地,就有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
“国师,你可算是回来了!”
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金丹修士从树后走了出来,朝着中年男子拜倒。
国师?
莫非这中年男子是南焰那个长居药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国师?
在云泠狐疑的目光中,中年男子朝她走了两步。
也就是这两步之中,中年男子的伪装尽数褪去,在须臾之间变了模样。
简单朴素的衣衫成了黑白雅致隐隐带着光彩的素衣法袍,头顶原本簪的那根木钗也换了材质与颜色,整个人摇身一变,转瞬就从沧桑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长得略有些俊俏的青年人,比吃了换颜丹还要神奇几分。
云泠不免有些感叹,这人修为委实高超,障眼法运用得如此娴熟。
待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人颇为脸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映月湖上,站在朱炎兴身后的那位神君!
青年男子俊俏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闺女,哦,不,云小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汪至丹。”
语气恬淡从容,好似她在他面前乃是同辈,而不是一个不知隔了多少岁数的小辈。
他就是南焰那位大名鼎鼎却鲜少在人前露脸,整个仙屿界都不知其真容的国师汪至丹?
云泠目光闪了闪,问道:“据说,南焰国师出现时,皆以黑白素纱斗笠罩面,甚少有人能得见真容。”
在她说话间,青年人手里提出一物晃了晃,“哦,你说的是这个?”
他的指尖勾着斗笠的帽檐,轻柔的黑白素纱顺着风摇摆,上头用灵丝绣绘的花草灵植栩栩如生,与他身上穿着的长袍并无二致,唯一有些区别的不过是图案不同。
他将斗笠在头上虚掩着扮了扮,“这回总该信了吧?”
云泠行了个道礼,“见过汪前辈。”
她不是南焰人,不需要称呼他为国师。
汪至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我不喜欢人家喊我国师,你很不错,很上道。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