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勒谷阳的惨笑声和凛冽的风声,让铁勒的残军没发现,有一支部队悄然将他们围了起来。
而刚才那声冷笑,正是来自这支部队的统帅,阔阔台努布哈。
这是支轻骑部队,战马虽不如踏火,但也都是长鬃飞扬的骏马,骑兵都配上了刚刚让铁勒的骑勇吃了大苦头的铁线甲。
这支轻骑不知道埋伏了多久,每个士兵满眼都是终于等到猎物的兴奋和贪婪。
阔阔台努布哈带了三四百人的队伍,一层层地将铁勒谷阳和他不足百人的残军围困,外围又不停有部队涌过来,最终形成了一个由三千骑兵组成的巨大包围圈。
如果没有通天的本领,包围圈里的“猎物”,决然插翅难飞。
阔阔台努布哈用力一拉缰绳,胯下的战马扬起前蹄,发出响亮的响鼻声。
“这不是狼王铁勒震海的大儿子嘛!怎么搞成这副德行?是被狼追了吗?你们铁勒自己不就是贪狼嘛,啊,哈哈,哈哈……”
阔阔台努布哈发出嚣张的狂笑声。
“狼王”这两个字,如今在草原上已经很少有人提起。
当年铁勒震海带领着族人,扛着部落的雪狼旗,从南方最贫瘠的土地一路北迁到阿坝河南岸最丰沃的草场,所到之处都如同被狼群扫荡过一般,最后连踏火原都被他据为己有。
那时的铁勒,每个战士的血管里都流淌着雪狼的贪婪和凶狠。
铁勒震海,也曾是当之无愧的“狼王”。
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狼王”这两个字,还是因为阔阔台努不哈猖狂至极的笑声。
原本好像陷入癫狂的铁勒谷阳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阔阔台努不哈,又环视四周围困他们的骑兵。
突然!铁勒谷阳一刀斩断被铁勒昂力拽住的缰绳,然后反手用长刀的刀身狠狠拍打着踏火马。
踏火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迅速朝着还在狂笑的阔阔台努不哈冲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连刚刚还在铁勒谷阳身边的铁勒昂力都没反应过来,还紧紧抓着两截断掉的缰绳愣愣地站在原地。
但铁勒谷阳与阔阔台努不哈之间毕竟隔着不小的一段距离,阔阔台部的骑兵看到铁勒谷阳朝他们的大汗冲了过来,阵中立刻有几名轻骑冲上去挡在他们大汗身前。
铁勒谷阳的双腿紧紧夹住踏火马,此刻他已经不再需要缰绳,也不再需要马鞭,胯下的踏火马在这一刻与主人似乎合为一体。
人和马的眼中全是血红之色,那红却是黯淡无光的红,像是已经干硬结痂的血。
胜败、荣辱此刻他都不再挂怀,甚至抛下了所有属于人的情感,如同一只兽笼中的野狼,向着笼外沾沾自得的猎手,再一次龇出了雪亮的狼牙!
铁勒谷阳由单手握刀改为双手,大开大阖的刀势卷起了劲风,身后留下一长串带血的蹄印。
阔阔台部的骑兵被铁勒谷阳疯狂的举动震惊,骑射手过了好一阵才想起来从箭壶中摸出羽箭搭上长弓,向铁勒谷阳瞄准。
但铁勒谷阳的速度实在太快,已经离最近的骑兵不足十步,这样的距离很难进行有效的射击。
持刀的骑兵也开始扬刀迎了上去,铁线甲给了他们与草原第一勇士相抗衡的勇气。
铁勒谷阳感到仿佛有股强大的力量正随着血脉流经全身,手里二十斤重的宽刃锯齿刀变得越来越轻,他和这把刀一样,现在只渴望鲜血的味道。
长刀被双手举过头顶,在空中划过一道完整的半圆,撕开弥漫着血腥的空气,向着前方劈下。
奔跑在最前面的阔阔台部骑兵只感觉眼前有一阵白光闪过,然后再看到的,就是他齐根断下的右臂滚落在地上,被后面的骑兵战马踩成了肉泥。
这一刀,用绝对的力量,砍穿了坚不可摧的铁线甲。
这一刀,也将铁勒谷阳身体里的贪狼之血彻底唤醒。
然后是接踵而至的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迎面朝铁勒谷阳冲去的几名骑兵,在这仿佛要斩破日月,劈裂乾坤的狂刀下,纷纷被斩落马下。
战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随着主人冲锋的几匹战马绕着尸体来回踱步的声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如同魔神一般的铁勒谷阳。
长刀,再一次被鲜血染红。
铁勒谷阳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的鲜血的味道,仰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怒吼。
“来啊!!都上啊!!!”
这是消失在这块土地上将近百年的,响彻宁州的狼嚎!
阔阔台努不哈全身都在战栗,他忘记自己此刻可是正在用三千骑军围困一支不足百人的残军,也忘记了刚才的嚣张和猖狂。
他想起了草原上古老的传说,想起了传说中那个在南方贫瘠的土地上流淌着狼血的部落……
贪狼之血,居然真的存在!
铁勒谷阳暗红的双眼扫过人群,目光落到了努不哈的身上,他抬起还在滴血的长刀指着努不哈,冷冷问道:
“阔阔台大汗,刚才是你,直呼狼王这两个字的吗?”
阔阔台努布哈拉着缰绳努力不动声色地往后挪着胯下的战马,肥硕的身子扭曲着不自觉地往后缩,但还是硬起脖子回道:
“怎么?是我又怎么样?你们难道不是坝南的狼崽子?!”
铁勒谷阳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浑身随着热血蒸腾而出得杀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人再敢贸然上前,阔阔台努布哈也识相地闭了嘴,他知道,就算单打独斗……不,哪怕是以十对一他的这些骑兵也打不过铁勒谷阳,下场必然和刚才护主的几名骑兵一样。
可自己的部队可是铁勒这队人马的三十倍!
一人砍一刀都能把他们砍成肉泥!
他本想活捉铁勒谷阳,把他带给圭湳东耳邀功,毕竟圭湳东耳和他的儿子都想亲手宰了铁勒谷阳。
但现在看来,还是直接杀了比较稳妥。
但就在阔阔台努不哈要下令开始围攻时,铁勒谷阳却突然举起刀朝着铁勒的残军喊道:
“铁勒的勇士们!困兽犹斗!何况我们都是雪狼的后裔!流着的是贪狼之血!难道要在这儿任人宰割吗?!”
“随我杀出去!纵然是死光了,也不会丢了祖宗的脸!”
……
宁州草原上,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凄厉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