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修道经,修道法。
不修人道,修天道。
连道号观鱼都是自己给自己起的。
传我的剑法名字也很奇怪,叫观鱼三十六剑,说是他在古澜江观鱼时悟出的剑法。
这些我都不在乎,反正他也没让我随他出家修行,只要能学到他的剑法,我才不去管他姓什么叫什么,或是剑术的名称为何。
一年后,观鱼三十六剑我已悉数掌握,与再与凌观鱼对剑时,已渐不落下风。
后来,他就带我去了齐州,找到了当时还未名动天下的铸剑师武广城。
凌观鱼似乎与他很熟络,见面后寒暄几句,就指着我说:
“广城子,我的剑术已经传给了他,你为我准备的那把剑,现在可以拿出来了。”
武广城从他那简陋的铁铺中翻出来一把乌黑的长剑,递到我手中,对我说:
“此剑名为落枫,剑长六尺,北极寒铁所铸,只有它,才能配得上观鱼的剑法。”
凌观鱼却没有看那把名剑,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武广城:
“广城子,常万里带他的传人来过了吗?”
武广城摇头,道:
“没有,依我三人所约,他的刀我也早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还是被你抢先一步。”
……
受剑当日,凌观鱼与我在齐州辞别,告诉我他将继续自己的修道之路。
我没有挽留,却还是道出了心中一直藏住不说的疑问:
“师傅,为何要传剑法于我?”
凌观鱼却只是摇了摇头,叹道:
“我此生未得剑道之极致,奈何既然决定要寻天道,也就无力再去探寻剑道,好在在最后的时间找到了最合适的人,你我虽缘尽于此,但还是希望你能替我找到答案。”
……
此后,再没有人能教我剑法,观鱼三十六剑我也无法再有所突破。
为了探寻剑道极致,我不停地去挑战天下各路高手,即使对方要赌上身家,要立下生死状,只要能与我一战,我都在所不惜。
高手对决,生死瞬间,点到即止已经无法满足我,不知不觉中,我所追求的变成了,对手要尽力,而我,要尽兴。
在一次决斗中,玄羽的一个堂主被我误杀。
其实那场比试我还算尽兴,毕竟是曾经在整个南陆都赫赫有名的玄羽,在夔州木堡之变后几乎绝迹,现在能被我找到已经让我十分兴奋,更何况还能和其中的佼佼者来一场比试。
那场决斗中,那名玄羽竟然在一个眨眼就能连射出五支箭,可惜还是不能破我的观鱼三十六剑,落枫刺穿他的喉咙时,我看到了他绝望的眼神。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但
生死状已立,生死便由天。
……
等到我回到长庆家中,却发现父亲、哥哥、姐夫还有怀有身孕在身的姐姐,全都横尸在堂屋,每具尸体上都插着一支黑色的羽箭。
我知道是谁干的,那场决斗后,那名玄羽的弟弟就曾瞪着血红的双眼对我说,要让我血债血偿。
好!那就让血债血偿!
收敛好家人的尸首,我没有为他们办丧礼,连夜赶回鹿耳州,在那个玄羽避世而居的小渔村,乘着夜色,杀了他全家一十七口。
我手中玄黑色的落枫剑被鲜血染红、染透,夜风吹过,泛起的寒意让我不停地发抖。
我发了疯地逃走,却在天亮时又折返回去。
玄羽是天下第一的刺客,我能逃到哪去?!
倒不如回去拼了!
可晨曦中的渔村却已空无一人,仿佛已然荒废了一般。
我站在原地,怅然无措。
一声马蹄,打断了我的思绪。
来者只身一人,骑在一匹高骏的白马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又环顾整个村落,漫不经心地说:
“可惜啊,可惜啊,你来晚一步,我比你早来一步,可还是晚了。”
我问他:
“你是何人?”
那人不答,却翻身下马,继续说道:
“这玄羽避世多年,要不是声名远播的夏长阶来此找人决斗,我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可惜可惜,你昨晚闹出的动静让他们一夜之间又消失了,这鹿耳州有成千上万像这样的村子,你说,叫我再怎么找?”
我拔出落枫,指着他吼道:
“你究竟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他看着我手中长剑,丝毫不惧,反倒笑着说:
“剑痴夏长阶,谁人不知,人家灭你满门,你便杀他全家十七口,这可算不得一命抵一命啊。”
在他看似随意的话语中,我却听到了渐渐凝结的杀意,不知为何,这是我第一次还未交手就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这样吧,你既然是剑痴,我也用剑,不如我与你一战,若我输了,我的命,我的剑你都可以拿走,如果你输了,此后你的剑,你的人,便为我所用,如何?”
我挥起长剑朝他冲了过去,大吼着:
“打便打,哪那么多废话!”
……
那是我习得观鱼三十六剑后第一次输,一败涂地,几无还手之力。
与观鱼三十六剑的行云流水,畅意天下不同,他的剑法狂沛绝伦,仿佛有开山断岳之势,有裂土分海之威,每一剑劈下都使天地变色,使日月无光。
他手中的那把剑形制古拙,通体云纹,泛着耀目的华彩,落枫与那把剑相互交错之间,玄黑之色几乎隐匿不现。
那是把,王者之剑!
……
多年后,我亲眼看到那把名为“不尘”的名剑,斩下了靖南王东方言的头颅。
那把剑的主人,便是当今的真武帝,东方信常。
而我,信守失败者的赌约,成了为他所用的另一把剑。
一把能在暗处,替他解决王权之路上任何障碍的杀人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