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正道:“世子此行也是为表诚意。”
铁勒荣列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道:
“诚意?哼……还是不信任我,想要我当面给出承诺吧。”
甫正不语。
铁勒荣列接着道:“这我倒是不在意,只要他在鄢都的那位贵人朋友能按计划行事就行。”
铁勒荣列转过身,狐狸般的眼睛盯着甫正继续说道:
“想那位鄢都的贵人也真是本领通天啊,竟然能同时拉拢南陆平宁王府、夔州的陆家还有朔州的季家,甚至连甫正卫良两位神仙样的人物都能在他计划的全局之中。”
甫正终于开口:“只是因为老朽和这些人所图的,都是同一件事。”
铁勒荣列笑了起来,笑声虽听得豪爽,却透出阴冷之气,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帐内,连甫正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你们所图之事,和我所图之事,终究殊途同归,所以,我们才能成为盟友。”
甫正微微颔首,答道:“二王子说的是。”
两人沉默了约摸半刻,甫正先开口问道:
“陆家的玄羽还一直滞留宁州港,二王子是否有所指示。”
铁勒荣列抬眼望向甫正,缓缓说道:
“玄羽……真羡慕陆晓晨啊,手下竟然有这样一队杀人机器,既然他说到了北陆玄羽可尽为我所用,那么这支暗箭,我一定会让它在最关键的时候射向目标,很快……很快就能用上了……”
甫正听出铁勒荣列并不想对他把计划全盘托出,这只草原狐永远都是一副深不见底的模样,于是继续试探道:
“听说圭湳部派了很多人去宁州港了。”
铁勒荣列狐疑望向甫正,说道:
“没想到先生来北陆时间不长,消息倒是灵通,我也得知此事不久,估计,我那哥哥也快知道了,不劳先生费心,自会有人处置。”
正说着,只听帐外仓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人匆匆跑了进来,正是铁勒阿颜骨。
铁勒荣列却不惊讶这么晚了他这叔叔跑来自己的帐子做什么,只是小声朝甫正说:
“先生你看,送信的这不是来了。”
铁勒阿颜骨进了帐子,看到帐中二人,瞥了一眼甫正,他一直不喜欢这两个突然出现在北陆的两个神秘人,特别是前些年去南陆“请”季家的后人那次,这两人近乎如妖魅的身手,更让他感到害怕,然而也正是这两人,在那次海难中救了自己一命。
铁勒荣列看铁勒阿颜骨欲言又止,摆摆手道:
“叔叔不必顾虑,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有什么就直说吧。”
铁勒阿颜骨谨慎地朝帐外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压低嗓门说道:
“南陆昊朝要借兵给铁勒,助铁勒统一十部。”
铁勒荣列和甫正闻言都是一惊,这可是夷族最为忌讳的事情,当年东方裘本心怀踏入宁州之意,但颖上之盟、和亲铁勒之后,东方裘至死都再未谈及此事。
现在东方信常继位大宝,竟然又要染指宁州,说是助铁勒一统十部,可这真武帝的野心,昭然若揭!
铁勒荣列却在沉默后冷笑一声,说道:
“好事,好事啊,坝南坝北本来就实力相当,虽然铁勒有黑骑,但其他五部太弱了,如今大昊的皇帝肯派兵来,开战之事,可以拿到桌面上谈了。”
铁勒阿颜骨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连一直面似枯木的甫正脸色都变了,铁勒阿颜骨急道:
“可谷阳说,这是拿起别人递的刀,去砍杀自己的兄弟啊!”
“自己的兄弟……哼,坝南的部落可没把我们当兄弟,哥哥顾虑太多了。”
话音落下,帐子里又变得鸦雀无声。
半晌,阿颜骨又小声说道:
“铁勒在草原称帝……荣列,你我能得到什么?”
言下之意,三人都懂,铁勒震海虽已老迈,但仍是铁勒的大汗,纵然殡天之后,汗位也必然是他的大儿子的,他们俩一个是奴隶母亲生下的庶子,一个不过是一母同胞的弟弟,能得到什么呢?
铁勒荣列却似不以为然道:
“叔叔放心,哥哥和我承诺给你的封地,一分也不会少,至于我嘛,我只是为铁勒尽心,不想得到什么。”
连甫正都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但又都心照不宣。
铁勒荣列接着问:“哥哥现在在干嘛?”
铁勒阿颜骨此时也回过神来,答道:
“探子来报,圭湳有一大队人马往宁州港方向,谷阳已经带人去了。”
铁勒荣列与甫正对视一眼,然后对他叔叔说道:“是吗,看来圭湳已经按捺不住了啊。”
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叔叔和甫正先生这几日都辛苦了,先行回去歇息吧。”
……
等到帐中只留铁勒荣列一人,他又望向那条旧马鞭,极力压抑却渐渐恣意外露的一抹笑意,在草原狐的脸上,渐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