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璃月是被吵醒的。
戏班咿咿呀呀的声音从水榭吹来,骨骼像是被寸寸打断又接上,她喘了几声,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还有男人猥琐的笑:“小娘子这么迫不及待?别着急,爷这就来疼你。”
一具身躯压下来,男人的粗喘跟香粉气,让乔璃月骤然睁眼。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乔璃月不陌生。
吏部尚书庶子,京中有名的纨绔,也是她被一同捉奸在床的奸夫。
陆锦辰……
她不是死了么?
不对,就算还活着,她也早就瞎了,还有腿……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等乔璃月想明白,陆锦辰已经伏在她身上,胡乱撕扯她的衣服:“之前还跟老子装矜持,今儿倒是舍得主动送手帕给我了?看来齐临宴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放心,爷跟他可不一样,一定让你爽……”
话没说完,乔璃月先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陆锦辰眼睛一亮,由着她抽出发簪,拆了他的发髻。
然后,就觉得脖子一疼,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
乔璃月重重的将人推开,喘着粗气,跌跌撞撞的从床上摔了下来,半爬着到了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潮红的脸。
媚眼如丝,身段窈窕。
只是眼内神情恨意凌冽,如同厉鬼。
戏子声音遥遥传来,乔璃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昏死过去的男人,骤然落下泪来,似哭似笑,低哑的呜咽,如同厉鬼低嚎。
建成六年的八月初三,她随齐家人一同去给郑国公贺寿,其后被捉奸在床。
捉奸之地,就是这里。
指甲深入肉中,掐的掌心出血。
乔璃月像是察觉不到疼痛,只剩心跳如擂。
苍天有眼,竟让她重回两年前,她一生噩梦的开始!
身上燥热不堪,乔璃月想也不想的抽出头上簪子,在她胳膊上重重的划了一道。
鲜血淋漓,剧痛袭来,乔璃月借着这点清明,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又在听到不远处喧嚣声时,忙得往后退。
院外有人把守,但这个房间不能去了,她环视一圈,果断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然后……
跟房中只着中衣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下一刻,长剑就闪着寒芒,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偷情偷到本王的房中了?”
男人生的极好,紫玉冠发,一张脸苍白,眼睛却亮若星辰。
他骨相凌厉,桃花眼里也染了腊月飞霜。
乔璃月心头一跳,暗自叫苦。
这个煞神怎么会在这儿?
煞神名叫赵容与。
当今圣上的小皇叔,权倾朝野的大奸臣。
民间传言,可止小儿夜啼的大魔王。
男人眉眼戏谑,乔璃月却没错过他眼中的杀意。
也让乔璃月骤然想起来,是了,今日过寿的郑国公,是赵容与的外祖。
高热与疼痛让她头脑发昏,乔璃月咬了一下舌尖。
他在此处不意外。
但她出现在他房间里,被他随手杀了,也只能如草芥一样,死因定性成意外。
她得自保。
借着血腥的清明,乔璃月急切开口:“有人要害我,求您,救救我……”
她眼眶含泪,看着可怜的很,脑子却是飞速转着,跟他开条件:“只要您肯救我,作为报答,我也可以救您!”
赵容与眼睛一眯。
而后,又变成了鄙夷:“救我?你自身难保,还敢口出狂言?”
下一秒,便听乔璃月哑声开口:“金钱子、断肠草、水苏叶——”
话音未完,长剑当啷一声落地,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手。
死死地掐着她的脖颈,还有男人眉眼的阴郁:“谁派你来的?”
这些药草名字,是他现下所服用的药方。
一字不差。
乔璃月脸色涨红,声音断断续续:“没人派我……我夫君移情别恋,要给我泼脏水,隔壁房中的男人……就是证据……”
她一双杏眼含泪,情真意切:“我不认识你,我曾当过游医,能分辩你身上药草气,今日之后……我们见面不识,也不会威胁,威胁你……”
赵容与目光阴冷,蛇信子似的,在她即将窒息时,才松开了手。
乔璃月捂着脖子,咳嗽的几乎要了命,但更要命的是体内的情毒。
那是今朝醉,烈性药。
她想也不想,抬手抽出簪子,在几处大穴上刺破,鲜血淋漓涌出,她脱力坐在地上。
赵容与盯着她,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
被下药是真的,会医术也是真的。
他打了个响指,又低头问:“你夫君叫什么?”
乔璃月不知他想做什么,但人在屋檐下,乖觉回答:“齐临宴。”
“把他打晕,扔到隔壁。”
话音落,风起,有人鹞子似的起伏,消失在远处。
那是赵容与的贴身暗卫。
乔璃月眼睛一亮。
不等她开口道谢,先听赵容与声音响起:“本王帮了你,该怎么谢我?”
乔璃月自动过滤“本王”二字,言辞恳切:“先生大恩,没齿难忘,我待会儿会写下药方,您按方子抓药便可。”
她边说话边咳嗽。
赵容与中毒的事情,她前世就知道,但当时二人并无交集,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帮一个大奸臣。
如今情况特殊,她只能以此条件,让赵容与对自己伸出援手。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齐临宴今日坑不了她,她回去之后便得抓紧一切机会救乔家。
眼前这个煞神招惹不得,她不能横生波折。
可波折却要找上她。
“不急。”
赵容与笑容轻慢:“你方才说不认得我,那本王告诉你。”
他弯腰收了剑,而后抬手,捏住了乔璃月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记好了,我叫,赵容与。”
乔璃月骤然瞪大了眼。
赵容与格外好心的提醒道:“报恩是大事,本王等着你好好报答。”
这人笑容里写满了不安好心,乔璃月心中发苦,才想说什么,就听得外面喧嚣声骤起。
杂乱的脚步声里,不知是谁踹开了隔壁的门。
一众乌泱泱的人群声中,有一声高亢的妇人哭喊:“璃月,我的儿——”
然后,那哭声就变了调,这次倒是更情真意切了:“……儿啊?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