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刘工的眼底瞬间亮起,脸上的表情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一丝愠怒,威慑力十足。
“你怎么判断这材料不行?这可是我亲自领的材料,它不可能不行。”
“不,它就是不行。”江靖远没有被刘工的气势威慑住,反而坚持己见,“我敢断定,只要一上钻台,材料保证开爆。”
看刘工脸色不好,叶文辉拉了拉江靖远,对着他微微摇头,那意思很明显,让他不雅跟刘工对着干。
他是带领他们的人,以后的评语还得他来写,得罪了总是不好。
“你敢确定?”
刘工不动声色地问,心里却是对江靖远佩服不已,这孩子应该做过钳工,不然不可能对零件的材料把控的如此到位。
人才呀!真是个人才。
以前他带了三届大学毕业生,就没谁有他这么厉害的。都不用动手,仅凭眼睛看,用手抛一抛,就知道材料适合不适合。
他给的这个材料的确是不适合的,原本是想等他钻孔时材料爆裂了再让他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
谁知人家根本就不用做,一看就知道材料不行。
尽管他以势压人,还是一样说不行,依然坚持自己的立场。
做研究的人,这种固执己见的脾气很值得推崇,多少攻坚课题就是在许多科学家一次次固执己见下完成的。
“我敢确定。”
“肯定它一上钻台就爆裂?那要是没有爆裂呢?你怎么说?”
刘工故意威逼江靖远,测试他的心理抗压能力。
下一句他回答:“如果没有爆裂,我马上退出实训,回去学校好好读书。”
边上的叶文辉都替他急:“江靖远!你怎么说话的?好不容易通过了层层考试,怎么能轻易放弃实训?”
江靖远给了叶文辉一个安心的眼神:“没关系,它一定会爆裂的,不管我说了多么严重的话,也没办法阻止它爆裂。”
刘工默默地盯着江靖远看了好几秒,之后从背着的工具袋里掏出另外一块材料来递给他。
“那你觉得这块怎么样?”
江靖远接过,依然往空中抛落几次,最后点头:“这块可以,绝不会爆裂。”
叶文辉的眼睛睁大到了极限,感觉江靖远实在厉害,就凭着材料到手抛几下就能判断出适合不适合做零件?
这是什么骚操作?他读了四年大学,老师也没教过这种方法呀。
的确,大学里的老师不会教这个,因为他们来实训的地方有人早都检测好了,什么材料适合做什么零件。
不然材料科的是干什么吃的。
不像江靖远,他在老家给人做机修工,不管啥都得靠自己摸索,没谁能给他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十年钳工,可不是吃干饭的。
不然他怎么做出钢圈厂的四个进口零件。
拿到材料,随后四处瞧了瞧,江靖远问刘工:“我要去哪儿做这个零件?”
“不用做了。”刘工夺过江靖远手里的图纸和材料,“这些东西也许对你太过普通,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哦!”
江靖远愣怔了两秒,随后跟上刘工,什么都没问。
叶文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看刘工没管这么多,他跺了跺脚,直接跟上。
江靖远的才能已经惊艳到他了,他就想跟在他身边观摩学习。
刘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文慧一眼,没说什么,到了隔壁车间,他把手里的图纸和材料交给他。
“你去那边,把这个零件做出来。”
叶文辉诧异地看了看刘工,彻底愣住。
这不是刚才要给江靖远做的吗?为什么又交给了他?
瞧着他脸上的神色,刘工面无表情地问:“怎么?做不出来?”
叶文辉赶紧摇头:“不是,我就是想跟江靖远在一起,不懂的地方让他教教我。”
到了这会儿,他已经不敢托大了。虽然他即将毕业,可在动手能力方面,真的比不上江靖远。
这个图纸他能看懂,照着画,也许能画得一样好,可要是实操,他不一定能一次性成功。
难度系数不是一个螺母可比的。
“你去那边做,不懂可以请教旁人。江靖远没空,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叶文辉不敢说话了,拿着图纸和材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不知道刘工要把江靖远带去哪儿。
江靖远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来实训的,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没有异议。
跟着刘工,到了另外一个车间,这里的人都在各自忙着,没人抬头看他一眼。
刘工让江靖远站在一旁等他,去找了楚老一趟,告诉他之前发生的事。
楚老很感兴趣:“哦?那孩子竟然知道材料不对?拒绝配合?带我去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多大年纪,怎么还能看出你给的东西不符合标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真的被刘工的话震惊到了,一个大一的新生,课本都还没摸熟,居然知道老钳工辨别材料的那一套。
看样子,课余时间没少下工夫。
江靖远站在一旁看着车间里的人各自忙碌着,有人在画图,有人在做零件,还有人在讨论数据,似乎意见有分歧,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刘工回来了,带来了一位老爷爷,瞧着跟省城军工单位的许老爷子年纪一般大,花白头发,面容和蔼,脸带微笑。
走到他面前,刘工做了个介绍:“江靖远!这位是我们单位的高级工程师楚老。”
江靖远对着楚老鞠躬:“楚爷爷好!”
楚老一愣,被他的称呼惊到了:“你这孩子,嘴巴还挺甜,开口就喊爷爷。好好!爷爷喜欢!”
刘工诧异,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感觉江靖远是挺特别的,来了这里,见到高级工程师,半点没有受宠若惊。反而像是见到了邻居爷爷,开口就喊,真有趣。
听惯了大家喊“楚老”,猛然间听人喊他“爷爷”似乎还有点不习惯。
楚老自己也是不习惯的,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家里的孙子孙女估计早就把他给忘了。
听人喊爷爷,他真的愣住了。
感觉陌生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