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是前后开门。
看起来并不起眼。
薛如龙赶车,李臻就坐在车中。
走了几步后,他问道:
“你买那鬼宅做什么?”
“……”
李臻有些无语了。
你们是在我身上安了个监控么?
怎么我做什么你们都知道?
而兴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无语,薛如龙一边赶车一边继续说道:
“不用那么惊讶,只要大人想,这城中一切草木之动都瞒不过她。所以,你买那鬼宅做什么?”
“……投资。”
“什么?”
显然,薛如龙没听过这个词。
李臻却来了一句:
“敢问薛将军,将军可认得且末镇守薛如虎将军?”
“不认识。”
李臻心说你可睁着眼睛说胡话吧!
你俩模样差不多,连名字都是一个龙一个虎。
当别人是傻子吗?
可却看到薛如龙脸上出现了坏笑的舒坦模样。
李臻有些纳闷:
“将军为何发笑?”
“道士,那我问你,你是守初道长么?”
“……”
你可特么够了啊!
一个老爷们哪来那么强的报复心理?
明白了薛如龙为什么说不认识薛如虎的原因后,李臻心里有些无奈,苦笑了一声:
“先前倒是贫道不对了,在这里给将军赔个不是。”
“嗯。我接受了,那你买鬼宅做什么?”
“……”
明明就几句话的功夫,李臻便看明白了这位。
较真。
认死理。
头脑也不傻。
看起来糙了些,实际上心思很细腻。
于是便说道:
“将军可知贫道会说故事?”
“不知道。什么故事?会说故事的人多了去了,和你买鬼宅有什么关系?“
“……”
孙贼,你等着。
你千万别来听我的书。
不然就冲你这德行,这断章狗我还当定了!
心里在疯狂吐槽,嘴上却依旧是一片谦虚:
“买那宅子便是因为便宜,京城内各项挑费昂贵,贫道也需自力更生才是。所以便买了那宅子,打算开门迎客,用故事换酒钱。”
“……你说故事,别人给你钱?”
“不错。”
“你这道士莫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
李臻忽然不想和他聊天了。
你说话咋那么损呢。
山上的笋都让你夺完了。
可这东西你怎么跟人家解释?
我的故事值这个钱?
你瞅他这德行像是能信这话的人么。
所以,李臻只是摇摇头,不解释了。
而汉子也不再言语,马蹄声声车轮滚滚的,一路直接过了洛水河的石桥。
立刻一股区别就体现出来了。
南城是百姓的喧闹,可北城则是另一幅光景。
各种豪华马车,高头大马,摇扇纶巾,往来名仕,一看就有所区别。
路上的行人举止有礼,看起来贵气逼人,但却特别文明。时不时的还能见到官兵巡逻,而路上连个骑马的人都没有,都是牵马而行。
一下子那种割裂感就出来了。
和飞马城一模一样的味道,让他仿佛有种自己刚才跨越的洛水是什么天堑一般的错觉。
接着,没走多远,李臻就来到了一片紧邻着洛水的楼阁之前。
“问风楼”
看着这三个文艺范十足的字,又看了看门口停着的马车轿子,心说这地方放到后世,至少是个五星级。
“走吧。”
跳下了车马,汉子对身后的道士招呼了一声,在小伙计的招呼下直接往里面走。
李臻下车,跟了上去。
一路在那颇有些苏杭园林味道的怪山奇石之景中穿梭,跨越了一条木桥后,便来到了一户看起来很是清幽的小院。
小伙计恭敬的推开了门,便欠身到了一边。
汉子带着他直接进入了门扉后,李臻就看到了一排四角灯排列在道路两旁,而道路尽头,是一处紧邻着洛水河边的亭阁。
亭阁内灯光温暖,外面的寒风中有几个穿着宫装,披着兽皮披风的侍女迎风而立。
李臻看着她们那红红的鼻头,估摸着这些人得冻的跟孙子一样。
而薛如龙已经沿路走到了门口。
门洞大开,里面出现了一个一袭白衣的人影。
李臻一步进了亭阁,看着那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的人影,抱拳拱手:
“贫道见过大人。”
“道士。”
狐裘大人看着窗外的黑暗,没回头,直接问道:
“自在境了?”
“呃……”
李臻感受着对方周身之炁中所蕴藏、含而不发的热意,回道:
“是。”
“明明一个月以前看你,修为还很低微。看来你也是有了什么奇遇罢?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说着,狐裘大人扭过了头。
依旧带着斗笠,依旧看不清表情。
可这阁内的空气却忽然变得炙热了起来。
温度开始升高,仿佛有人在这里点燃了一把无名之火。
天地之炁猛然开始变得狂躁,欲燃尽一切。
甚至阁内的三张长桌上,那不知怎么培养的,在冬日之中还依旧盛开的花朵都在迅速的枯萎、干瘪。
花瓶之中的水汽逐渐升腾。
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短短片刻,这阁内的温度亦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刚才进来时,薛如龙便没上前,而是站在了门口。
此刻伴随着室内温度的急速攀升,他的体表浮现出了一层白中带着几丝金色的光芒。那光芒不明亮,可却是刺眼,就像是由成千上万把兵刃刀尖组成的一般。
显然,狐裘大人这一招,已经让他不得不用炁开始防御。
可李臻却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
没有金光。
也不见护法。
什么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那三个花瓶,眼里流露出了些许的可惜。
冬天这花儿能开的如此繁盛,培育时肯定是花了心思的。可此刻却成了干花瓣……
真是浪费。
而在薛如虎眼中,此刻满屋之炁都变得无比狂躁,似乎随时都能化作燃尽万物的滔天大火!
可偏偏,这道士周身的炁却一片祥和。
不见任何波动。
也不见任何狂躁。
生于此,长于此,安于此。
便犹如那道人的表情一般。
清风扶岗。
明月照江。
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
他眼里闪过了一丝诧异。
这道士……有点邪门啊。
可下一刻,天地之炁却再次从狂暴的状态中消失了。
仿佛刚才那高温只是他人幻觉一般。
同时,狐裘大人的声音响起:
“哦?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