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教有着‘天庭’的仪式秘法,借‘七元’级的请神符箓,请了星君法身映照,摆下了足以晋级的位格典礼‘崂山大醮’,再加上本座自己的天命已经蜕变”
“通过这条‘举行大典,奏请天庭’的路子,可用正统的法子,表奏天上,晋级‘七元’地仙。”
“即使天庭已坠,但道则与规矩仍在,当年掌教已经试过了,此法可行,足以凝聚道果果位。”
“然而,怎奈本座时运不济偏偏天地崩溃,污浊不堪,叫各个疆域、洞天、小天地化作了一片片碎块,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能布下的手笔,使得仪式无法完整,最终晋级失败,你说面对这种事情,谁又能甘心呢。”
他平静的叙说着这些事儿,如同事不关己一样:
“人心最难懂,说是因为天地邪念入侵,一时不查不慎起了不该有的念头,最终堕魔,但如果是十都、九曜级的人物,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可一旦叩开了大圣之关后,既能称得上是人世间无敌,翻江倒海随手为之,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念头起了,就是起了。”
“哪怕只是一瞬,被天地规则影响后便不是自己本心起的念头么?”
“想来后世似我一般者当不在少数。”
“但我要讲的是.哪怕是被影响了,可‘你’还是‘你’,就像是没有人比‘李重阳’更了解‘李重阳’了,对于八极大圣而言,你知道举行仪式成功,跨入地仙代表着什么吗”
“那一刻的我,从来都是我自己,不过是遵从自己道心做出的抉择罢了,假借外物理由,掩饰原本道心,这种理由,听起来真是可笑。”
“我做出的选择,哪里跟旁的事物有关?”
“故此,本座笑了。”
洛景听得心思沉重。
李重阳的话,他听懂了。
像是‘张玄箓’,自己能够追溯到他的一缕善魂,但那善魂却无法争夺得过恶念.究其原因就是因为
占据主导地位,或者说他本心地位的
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张玄箓’。
他终究只是被斩掉的一缕念头而已。
所以他才能和一个圣人一样,不计一切的帮洛景,不计一切的要平定大雪山,因为他本身就认为自己是那样的圣人,是要为人道苍生献身的,甚至对于死亡都毫不在意!
即使在洛景心底,他就是真正的张玄箓,是崂山教的仙门高徒。
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长生洞主。
就像自己现在追溯幻境,与‘李重阳’对话,希望他也能如‘张玄箓’一样,对于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后悔,然后荡涤自己的罪孽,可现在回过头来.
洛景却明白。
李重阳始终都是李重阳,是那个神清宫主,即使他变了,但
他也是。
比如说,
你二十岁时的思想,能和你五六十岁,一模一样吗?
所以李重阳从来都是李重阳。
想起那一道道惨死在他眼前,明明不过才认识片刻须臾、但却色彩鲜明的身影,洛景胸前几度起伏,眸子肉眼可见的冷冽了下来:
“那你可真是该死。”
因为是幻境,所以洛景敢于挑衅。
但即使是幻境,眼前与他对话的,也是疑似七元的无上大能,他惹怒这样的家伙跟寻死也没什么差别。
可洛景,就是心中有气。
他想起了张玄箓。
也想起了自己在大雪山上做的一切。
他诚然,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是一个为达目的,几乎可以不择手段之人。
但洛景对于尊敬自己的生灵,同样抱有着一丝尊重。
为伏龙掌尊,便要庇佑自己的门徒。
当神武盟主,所以伐大雪山不仅是演化‘传说事迹’,换取馈赠的表演,也包含了他自己本身的努力与拼命!
如果真像是李重阳所讲的那样。
即使仪式失败,他也不会对自己的至亲,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念头。
想起曾经‘沐莫愁’那一张粉雕玉琢的笑颜,洛景眼皮微阖,自己都想自主散去这一场幻境,然后面临现实从来没有遭遇过的大劫,寻思着怎么联络上神武盟。
毕竟这所谓的‘九曜级’仙墟,可有可能是.‘七元级’禁区!
自己八百年前认识的那一批家伙,要是有几个苟活到现在的.
估摸着也成大能了吧。
能联系上,总归有挽救的一线希望。
也好过在李重阳这白费口舌。
老话说的好。
道不同.
不相为谋!
于是洛景的语气淡漠:
“既然话都说开了,道主为何还问我值不值得?”
“对于你的道理来讲。”
“用着这种方式成就‘七元’地仙.”
“天底下一等一的值得,不外如此了。”
但李重阳却打断了他。
他并没有在意洛景的冒犯。
反而一双眼眸泛着红,竟是侧过身子,给洛景看到了眼前即使流光溢彩,却仍旧差了一线的‘重阳’道果幻象,道:
“你懂什么!”
“但到底不值得!”
“因为.”
“本座没成!”
手持节杖的道人状若疯癫,他先是沮丧、愤怒、不解:
“本座拼上了一切,都弥补不上,这简直是对本座一生最大的笑话!”
怒气,让那张曾经‘道骨仙风’的面容陷入了扭曲。
可紧随其后,李重阳又释怀了,甚至还低低的‘哼’出了莫名的笑意,听起来无比渗人:
“但本座还是成了。”
他轻声说出了令人不懂的话。
洛景本能眉头一皱,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却看到这一处‘崂山大醮,成仙之仪’的幻境,到了这里还没结束。
天上的血月仍然散发着妖冶的流光。
而李重阳
他则是亲手剥离了这枚,代表了他曾经一切,以天命凝成的半步‘七元’道果。
随后浑身溢出‘噌噌’暴涨,连带着气息也随之暴涨的黑气,猛然高喝道: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本座从来都没有想过”
“以崂山教正统的晋级仪式,都没有成就的地仙.竟然在曾经剿灭一尊‘六欲门’大圣,从他手里缴获来的半章残页,借其中半吊子的晋级仪式,便莫名其妙的成了,当真造化弄人!”
李重阳似哭似笑,好像个疯道人,再没有了之前的尊贵。
“我杀徒杀亲杀师门,杀得崂山教血月之后,四宫最后一道嫡脉毁于我手,只为成就‘七元’地仙!”
“这反而促成了‘六欲门’的晋升仪式,叫我成功以‘求道之欲’堕入魔阴,窥见了‘七元’地仙。”
“我之贪欲,在那一刻盖过天,也合该我‘道魔’李重阳,位列地仙!!”
嘭!
洛景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人
真的狠.
幻境进行到了这一时刻,李重阳的气息再度蜕变,散发出一种叫洛景无法理解的气息.
或许,那就是地仙吧。
强大的可怕,强大的.
令人神往。
“你现在是崂山教当代,唯二的传人。”
“实话告诉你,本座虽身不在神清宫,但半步道果却在。”
“本座问你值不值得,就是因为,你资质不错,禀赋不错,又有大秘,既能够创出一场‘幻象’,将我拉入,这便是缘。”
“所以本座便临时起意,想要给你一场造化。”
“毕竟.那终归是本座曾经的传承,空悬或是留给外人庸人,不好。”
“神清宫里,怨恨冲霄,三尊宫主、六百门徒,皆死作鬼祟,化为了盖世鬼物,为祸人间。”
“能够拯救他们的法子,有,但也只有与我接触过的你才有。”
“因为我把那枚舍弃的半步七元‘道果’,留在了神清宫。”
李重阳踱于虚空,浑身有紫黑色的道魔二气交缠,他的面色再度恢复了冷漠。
披头散发的道人走到了洛景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与自己一般高大的谪仙公子,一字一句,仿佛要将所谓的‘方法’,刻入洛景的骨血:
“你修了‘度厄神清观想图’,虽只有上篇,但却入了第一重门道,有了炼化的资格。”
“也只有你,能入神清宫,调动神清度厄法阵,掌控整个神清道宫,得到八极洞天的庇佑,哪怕鬼祟在门派之中滋生,也能保证不受侵蚀。”
“要么,进入神清宫.”
“你散尽那枚道果,净化整个神清宫的怨气,将他们从无边苦楚中拯救出来。”
“但你什么也得不到。”
“要么.”
“你接受那半步道果的一切,直接省却你千年修行。”
“那道果里,蕴藏了‘七元品阶的绝代请神术’,能请来七元级度厄真君的投影下凡,助你神威无匹,大圣之中纵横;”
“有‘神清通天法箓第六重的修持’,于斗法一道,可供你横行天下!”
“还有本座足足七百多年的感悟,能叫你短时间内,从区区十都法师,一日破一境,甲子成大圣,百年便能化身半步地仙,震惊当世!”
“而且这些,是没有什么莫须有的副作用的。”
“本座给你,只是单纯因为本座用不到了。”
“我如今位列‘六欲门’祖师,以贪念杀徒杀亲杀满门,从而‘极诚于道’,堕入魔阴直达七元,已经用不到了。”
“用了这道果,你就是未来的‘崂山教主’,你得我传承,得我一切,再加上本门只有你我二人,其他人几乎死了个干净,所以我认你这份衣钵。”
说到这里,李重阳顿了顿:
“但你若散了本座的道果.”
“一旦我出世,你必死。”
“因为那是我曾经选择的一切,你用我所‘视若珍宝之物’,去换取‘被我舍弃之物’.便是挑衅与我。”
“这场‘幻象’所牵起的联系,便不是你自己找来的缘法,而是劫,大劫。”
李重阳神情平静的对视着洛景,叙说着事实。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说实话。
地仙收徒!
半步七元地仙的法!
一步登天的契机!
曾经‘崂山教主’的仙门称谓!
一切,似乎已经唾手可得。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洛景。”
“别当伪善者,洛景。”
“本座能够看到你眼睛里燃烧的火。”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舍弃力量,换取一群与你毫不相干,只是单纯在这场幻境里生出悸动的人,求得解脱,这与你来讲并不值得,就和本座当年一样。”
李重阳低着头,俯瞰着这片慢慢衍生冲天怨气的洞天福地‘神清宫’,眼神里有着留恋,但却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后悔。
“再告诉你一件事。”
“你以为本座对于后世一无所知么?”
“本座虽未出世,但‘下界八域’中,齐鲁域的三魔祖庭‘炼天教’、‘同悲道’、‘六欲门’,其中前二者都已出世,后世之人,只能制衡,而不能镇压。”
“一旦本座出世.”
“这种局面只会更加加深。”
“是要作为本座六欲门‘道魔’唯一的嫡传,此后新崂山开宗立派的道主,还是要被本座满天下的通缉、追杀”
“遵从你自己内心,哪怕只是生出片刻的选择吧,洛景。”
“你这不知手段的‘幻境’,要消散了。”
“而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
“本座冥冥之中,都能‘看见’。”
李重阳背着手,眼见这一处由洛景发起支撑的‘传说幻境’,缓缓破碎。
就这么用着深邃的,夹杂着一丝丝好奇的眼神,与洛景对视,最终一同从这短暂的媒介桥梁,各自抽身离去。
风雪夜里,寒冷刺骨。
景宗祠内,却是寂静到可怕。
眼前不过浅浅一道‘仙墟’缝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竟正在慢慢扩大着。
同时
一同传出的,还有恐怖的鬼气,与怨憎之气,隐约甚至有鬼神哭嚎,将血泪洒落。
似乎在其中深处,埋葬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与大秘。
洛景默默的看着,身形如同泥塑。
直到听到外界的喧嚣。
才选择推开宗祠之门。
在推开门扉之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通往‘神清宫’的入口。
片刻,轻嗤一声:
“选择?”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逼良为娼呢.”
你这是叫人选的?
你踏马真的够狗啊,李重阳!
当年看张玄箓善魂,还以为你这‘神清宫主’,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大能者,结果披着这样一张令人憎恶的皮。
旁人,可能迫于威压,也就屈从了。
但洛景冷笑一声。
他到底,和旁人不一样!
从看到‘岁月长河’的浩瀚那一天开始。
这不管是他的大运,还是充作了某一颗不为人知的棋子
有一点,是不能否定的。
那就是.
他有挂。
“马蒙上了眼睛,它能看到什么,是由握着缰绳的人来决定的。”
“命运就该握在自己手里,这话一点都不假!”
“你选择由‘神清宫’宫主成为‘六欲门’祖师‘道魔’,是你自己的决定。”
“而我洛景。”
“自然也会选择,去做出最符合我自己的决定!”
“你,‘掌控’不了我!”
门扉推开。
宗祠之外,
勾心斗角才不过显露一隅而已。
(ps:顶着三十八度高烧,码了六千多字,所以慢了点,又累又困,睡觉去了,中秋节当天过生日,一转眼都成二十二岁的老登了.岁月不饶人啊QAQ。)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