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她有好些年没来玉京了。
不过玉京的变化不能说不大,只能说根本没有变化。
几十年前是什么样子,几十年后还是什么样子。
甚至里面的许多人也没变,毕竟生老病死对于人人长寿甚至长生的玉京而言,并不是十分常见之事。
这样的地方,自然谈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物是人非,更多还是触景生情,感怀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
离开的时候,还是张月鹿那般年纪,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苏元仪这般年纪了。
她这次回来,自然为了孩子的事情。
想着这些,七娘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城门前。
守门的灵官早就注意到这个老阿姨了,且不说嚣张的姿态,就说这一身打扮,也不像是道门中人,毕竟自从五代大掌教之后,就很少有奇装异服之人和特立独行之人。
于是守门灵官拦住了七娘,要她出示箓牒。
七娘在随身的挎包里翻找了一会儿,还真扯出一张箓牒。
上面标注着道士品级是四品祭酒道士,身份是游方道士,名字是姚七。
虽然以七娘的手段,伪造一张箓牒并非难事,但这张箓牒的确是真的,就是她当年用过的箓牒,而她的真名还真就这么随意。
这是姚家的风格,姚家受到巫教文化的影响,取名力求简单。比如巫相、巫阳、巫姑、巫咸、巫罗等人,可以理解为她们姓巫,也可以理解为巫是她们的身份,她们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姚家也是如此,都是单名,没有辈分范字,比如姚裴。
七娘是个意料之外,不在计划之中,刚好行七,小七要比六子好听一些,干脆就叫姚七吧。
“姚法师。”灵官反复看了几遍,没有发现半点问题,只是觉得这张箓牒过于年代久远,签发这张箓牒的时候,紫微堂的掌堂真人还不是如今的东华真人裴玄之。
姚裴劈手夺回箓牒,横眉立目:“看完没有?”
灵官被七娘的气势所慑,竟是没敢提出异议,甚至有点结巴道:“看、看完了。”
姚裴收起箓牒,说道:“你别看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个四品祭酒道士,可我儿子和儿媳都是三品幽逸道士,还是副堂主,我那亲家更是二品太乙道士,我这次就是来见亲家的。”
道士本就高于灵官,四品灵官以下及四品灵官本身,是不如四品祭酒道士的,三品灵官也不可能来这里守门,所以守门灵官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下,心里却忍不住腹诽道:“您这个年纪,儿子顶天也就是三十岁,三十岁的三品幽逸道士加副堂主?还有个差不多的儿媳?骗谁呢?不是说没有这种人,可那都是大家族出身,大家族的主母怎么可能只是个四品祭酒道士?”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七娘念叨着前人诗句,顺着上清大街,往太清市走去。
来到太清市,七娘先逛了几家店铺,没花一个如意钱,然后去了凤凰楼,在这里包了一个房间,定了一桌席面。
从一个四品祭酒道士的角度来看,这桌席面还算不错。可从七娘的身家和她邀请客人的身份来看,却是有些简单了。
不过这就是七娘的风格,除了贪财,还吝啬。
七娘取出一道子母符,说道:“我到凤凰楼了,你下来吧。”
那边简单应了一声,便结束了这次对话。
很快,一名身着白色常服的女子来到了包间。
女子挥了挥手,示意领路的伙计下去。???????????????
七娘也破天荒地摘下墨镜,起身相迎。
两人都没有带随从,意味着这是一次颇为私人的见面。
“止生,我们有多少年没见面了?”七娘当先开口道。
来人正是慈航真人苏元仪,表字止生。
“大概有三十年了吧。我该怎么称呼你?姚坊主?还是其他什么?”慈航真人玩笑道。
七娘道:“还是叫我七娘吧,大家都这么叫。”
七娘的表字是什么,除了地师没人知道,久而久之,大家便用七娘来称呼她。
“好,七娘。”慈航真人微微一笑。
两人分而落座。
仅从外表来看,慈航真人和七娘就不是一路人,前者能够满足世人对女仙的各种想象,哪怕上了年纪,仍旧是风姿不减,仙佛气十足。后者就是世人,看久了,甚至会觉得与家里的黄脸婆颇有几分神似。
可两人此时却平等地坐在一起。
七娘开门见山道:“你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好随便来玉京,这也就是地师担任轮值大真人的时候,换成李长庚坐镇玉京,我还真不敢来,把我抓起处死怎么办?那就喜事变丧事了。按照儒门规矩,得披麻戴孝,守孝三年。”
慈航真人道:“你是来谈孩子婚事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七娘理所当然道。
慈航真人道:“我在原则上同意这件事,我只有一个要求。”
七娘问道:“什么要求?是聘礼吗?关于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这些年积攒了些家当,不敢说富可敌国,在太上坊买一座宅子,再拿出十万太平钱当彩礼,还不是什么难事。”
慈航真人道:“你不要装疯作傻,我从来就不在意什么彩礼,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七娘脸上的表情渐渐敛去:“什么样的师父就会有什么样的徒弟,说到底,你们师徒二人就是想把他从我身边拿走,让他做你们的人。我辛辛苦苦浇水施肥,把一棵濒死的小树苗救活养大,你们摘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