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大玄起于辽东,大魏朝廷的一线将领都知道打不过,可朝廷诸公们还在幻想着三年平辽,与圣廷何异?」
「而且我判断,圣廷在新大陆的负责人会将这场战败隐瞒起来,继续放任并顺应圣廷上下弥漫的傲慢情绪。」
「许多时候,战争是不可避免
的,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不是我们想不打就不打的。这场耻辱性的战败,不会惊醒圣廷,圣廷仍旧认为自己天下无敌,而在塔万廷看来,是圣廷主动挑衅的,原来战无不胜的‘神也会流血,并非无敌,那就可以弑神。这两种思潮、两种情绪注定会对撞。」
「这场小规模战事只是全面战争来临之前的小插曲,不会改变大势的进程。我们未雨绸缪,也该着手准备了。」
在座的真人们鸦雀无声,礼堂内静得针落可闻。
清微真人还在继续说道:「道友们,今天我不是要主动挑起一场战事,我考虑的是道门的安全问题。从理论上讲,一个强劲对手的存在,无论他有没有动手的打算,仅仅是其存在本身便已经构成了潜在的威胁,大战一触即发并非杞人忧天,而是我们随时都可能面对的事实,所以我们要早做准备,未雨绸缪。而我先前说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只是整个未雨绸缪过程中的一个环节而已,也就是以攻代守。」
在座的众位真人仍旧沉默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李长歌正式提出了「用道门之剑为争取更多」,其本质上是与国师、清微真人一脉相承的,此时清微真人提出的观点,无论如何修饰,终究是离不开这一点的。
一位来自正一道的张家真人忍不住开口道:「清微真人,我认为你的这番话未免有些骇人听闻……」
随着这位张家真人打破沉默,在座的真人们都开始议论起来,礼堂内变得嘈杂。
张月鹿仍旧沉默着,望向清微真人。
清微真人刚才提到了多种思潮的碰撞,可此时众真人们议论纷纷的情况又何尝不是道门内部多种思潮的碰撞?
五条道路,最起码有三条是反对战争的。
可清微真人还是主动出击,主动提出并明确了自己的观点。
清微真人将手中的长杆交给旁边的副堂主,等到礼堂内的议论声音稍微变小之后,抬起双手微微下压,说道:「这里不是金阙议事,具体该不该未雨绸缪,如何应对如今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可以交给金阙去讨论,关于应当回击圣廷的决议,应该没有人反对吧?」
礼堂内的嘈杂声音迅速平静下去,又恢复了寂静。
清微真人道:「现阶段,我们不会主动挑起一场战事,这是不负责任的。不过圣廷在新大陆的势力范围内存在大量的原住民反抗势力,这是我们必须支持的,所以由北辰堂牵头,进行本次九堂联席议事,着重解决这个问题。」
接下来便是清微真人的有关布置安排。与上次九堂联席议事的要求一样,需要严格保密,对泄密之人严惩不贷。
待到议事结束,张月鹿与徐教容、雷小环等人一起走出礼堂,竟然觉得脑子有些昏沉,并非她病了,也不是受到了理念上的冲击,而是越发复杂的形势让她感到有些心累。
毫无疑问,道门走到了一个关键节点上,可能是迎来一个光明的未来,也可能是步入黑暗的深渊,让人心忧。
徐教容问道:「青霄,你最近很累?」
张月鹿摇了摇头:「还好。」
雷小环问道:「对了,有关诬告天渊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徐教容叹了一声:「进展缓慢,只是查出了几个小鱼小虾,可偏偏刚有了线索,这些人就死了,而且都是自杀,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雷小环道,「这不是特色吗?惯用的老手段了。」
徐教容当然也不会觉得奇怪,她只是讥讽而已,又道:「的确是老手段了,我一直觉得存在一股暗流,势力相当不小。」
张月鹿轻声道:「的确存在一股暗流,能把手伸到昆仑道府
这可不是什么地方实力派能办到的。」
徐教容没有说话。当年的王教鹤再怎么势大,也只是局限于婆罗洲的范围,出了婆罗洲,便势力大减,对于金阙的各种动向都未必能在第一时间了解清楚,更不必说插手昆仑道府了。
可见来者不善,而且非同小可。
这三人的组合也很有意思,徐教容是标准的道门***人,主打一个端庄,雷小环虎背熊腰,主打一个威武。张月鹿最为年轻,她并不轻佻,却也谈不上端庄,只能说是随性,体型更不能以雷小环相提并论,可三人却是隐隐以她为首。
而且在三人行走之间,也不断有其他相熟识的女道士汇聚过来,再加上女子天然喜欢抱团,竟是形成了一个女道士的小团体,引得好些男道士侧目,纷纷主动让路。
张月鹿走在最中间,也是最前面。
男子是阳,女子是阴,道门历来是讲究阴阳平衡的。
只是这种平衡就像平等,只是存在于纸面上。
不过就算如此,仍旧是声势不小。
张月鹿此番也算是故地重游,不少当年的上司、同僚、下属如今还在北辰堂中,见此情景,不免心情复杂。
这还是当年那个弃子一般的张月鹿吗?
这俨然是一位参知真人的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