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掌柜的说话,众人都望了过来。
那伙计也劝道:“是啊这位爷,‘杂炖’里面,就属鸭血最好吃了!常言道:‘好吃不过下三路,最美要数禽兽血!’咱这鸭血,滑嫩爽口,鲜美绝伦!多吃几顿,养颜驻容,滋阴补阳!”
“对对对!”车夫跟着说道:“说的我都流口水了!陈老板,不尝尝就白来了!”
陈天默看了看他们三个,忽而面露苦笑,叹气道:“可惜了了!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血,这次可算是亏大了!”
“哎?”那店掌柜一愣,问道:“为什么?谁还能不爱吃血呢?”
陈天默连连摇头道:“我们家祖上与一个喜好吃人血用人血的门派有仇,害得我们每一代人都得了心病,什么鸭血、鸡血、猪血,什么血肠、血旺、血丸子、血豆腐……诸般美食,一概无福享受啊。”
店掌柜与伙计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古怪的神色。
车夫似乎也有些阴郁。
那乌横山却突然开口问道:“陈老板,是什么门派喜好吃人血用人血?怎么老朽没有听说过?”
陈天默笑道:“没听说过最好,也别打听,这个门派可不好惹,缠上了,几辈子噩梦!”
艾春云嘀咕道:“就是胡编乱造,说不出来呗……”
就在这个时候,馆子的前门帘忽然被掀开,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怯生生的站在了门口,浑身褴褛,衣不蔽体,头发长的已经遮住了脸面,叫人看
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胡须也是毛茸茸的一大把,可谓是邋遢至极!
他左手里端着个黑乎乎的碗,右手则住着一根同样黑乎乎的棍子,看样子,有些跃跃欲试的要进店里来,却又不敢,嘴里颤声说道:“行行好吧,行行好吧,几天没吃饭了,闻到了香气,真是遭不住了,大爷们发发慈悲,赏老叫花子一口热乎饭吃吧……”
“滚滚滚!”
那伙计立刻赶上去开骂:“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来讨饭!?信不信把碗给你砸了,拐给你撅了?!”
那叫花子越发卑微道:“真是快要饿死了,求求您啦……”
伙计哪里会买账,跳脚骂道:“你要是想死,就他娘的滚远点去死,别死在我们店门前,给我们添晦气!”
“兀那伙计!”乌横山突然发话了,神情不悦的说道:“世道艰难,多少人朝不保夕,无论是谁,都可能有落难的时候,他不过是讨口饭吃,苟全性命而已,你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
“是是是,乌老爷子教训的是。”店伙计讪笑着说道:“其实小的也不是个狠心人,只是这叫花子太脏了,浑身臭烘烘的,小的就怕他倒了诸位爷吃饭的胃口!”
乌横山不以为然道:“老朽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苦没吃过,遇到个叫花子就能倒了胃口?你未免也太小看爷了!没说的,你乌爷就愿意赏他一口饭
吃!陈老板,您不会倒胃口,不至于介意吧?”
陈天默的架势始终都是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似乎对别的人别的事情一概无视,直到这个时候,他猛地抬头,就像是刚听见乌横山说话似的,愣怔着问道:“方才,是乌总镖头跟我说了什么话吗?”
乌横山笑道:“陈老弟只顾着吃喝了,可真痛快啊。瞧瞧门口,那儿站着个快要饿死了的叫花子,嗅到了你的肉香气,想来店里讨口饭吃,这店里的伙计又是叫又是骂的,要赶人家走,说是怕倒了咱们的胃口……反正老朽是动了恻隐之心,想让他进来,不知道陈老弟介不介意?”
陈天默嘴里嚼着肉,瞥了那叫花子一眼,含混不清的说道:“那有什么?我介意什么?只要有酒有肉,我胃口好得很,才不倒呢!叫进来呗。”
乌横山便看向伙计:“听见了吗?”
店掌柜笑道:“乌老爷子和陈老板都想积德行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伙计还有些不大乐意,含怨带气的冲那叫花子说道:“算你积了八辈子的德,今晚净遇到好人了。进来吧,就在这片儿地方待着,别乱走动!”
“哎,哎!多谢各位爷了,好人呐,都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生儿子都能中状元,生女儿都做诰命夫人……”那叫花子一边说着好话,一边颤巍巍的进到馆子里,在伙计的指点下,蜷缩在前门旁。
伙计又去上菜
了,这次上的是乌横山和艾春云的,端了一桌子菜,吃的乌横山和艾春云赞不绝口。
不多时,后厨的厨子走了过来,搓着手站在后门口,又胖又高又壮,几乎把门给堵严实了,浑身冒着油烟气,满面泛着红光,笑呵呵的问道:“各位爷,小人做的这些菜还能入得口吧?”
“好,很好。”乌横山说道:“手艺当真不错。”
陈天默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脸上带着点回味无穷的表情,说道:“别的都好,就是鸭血,多余了。”
厨子一愣,连忙问道:“这位爷没吃鸭血?”
陈天默笑着指了指盆子,道:“喏,就剩鸭血了。”
店掌柜连忙说道:“这位陈老板不喜欢吃血,家里有传统。”
“哦~~”厨子有些失落道:“那真是可惜了,为这鸭血,我费了老大功夫。”
陈天默缓缓起身,环顾四周,但见自己身后是墙,右侧坐着车夫,左侧站着伙计,对面一桌是乌横山和艾春云,斜对角是柜台,掌柜的就杵在那里,前门有叫花子,后门有厨子,真个是热热闹闹,济济一堂。
“呵呵~~”
陈天默自失的笑了起来,然后冲着车夫问道:“哎,车夫兄弟,待会儿还有人来吗?”
车夫一愣:“什么意思?”
陈天默道:“这就都到齐了?”
车夫强笑道:“陈老板说的这些话,我怎么越听越迷糊?”
陈天默道:“你可不迷糊,你最聪明了,把我诓
到此处,装模作样,纠集这许多人,先摆鸿门宴,又来十面埋伏,啧啧~~真大手笔!”
车夫的脸色微变,摇头道:“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还是听不明白。”
馆子里的其他人也全都看向了陈天默,神色不一,表情各异。
但见陈天默把只剩下鸭血的盆子推向了车夫,冷笑道:“你把这些鸭血吃了,我就信你是真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