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退休老干部曲海波,曾做过拐弯镇的镇长,做过吴公道的领导。
自从女儿曲英受伤住院,已经过去了五天,各种琐事搞得他焦头烂额。
伤筋动骨一百天,女儿的胳膊断了,至少需要三个月的休养时间。
化肥厂虽然批准假期,但批的是病假,请假期间没有工资。
女儿月薪二百元,三个月就是六百,这不是小钱。
曲海波想要工伤假,因为工伤假工资照常发,这是实打实的利益。
这天夜里,曲海波提着两件火腿肠来到化肥厂家属院,敲响吴公道的家门。
开门的是卢秀英,她认识老公的老领导,就让曲海波进来:
“老吴,曲老来了。”
吴公道走出书房,心里很是惆怅,表面却笑嘻嘻:
“老领导这是干什么?有事派人通知我就行了,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公道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过来是为了小英的事。”
“老领导跟我去书房,咱爷俩好好聊几句。”
书房里,吴公道请他坐下,倒了两杯热茶。
曲海波轻叹一口气,摇摇头直奔主题:
“小英被厂里派出去公干,路上摔断了胳膊,厂里为啥不给她批工伤假?”
“老领导你听我说,曲英同志外出时,请假条上只有部门主管签字,没有主管副厂长的签字。按照规章制度,不符合工伤条例。”
曲海波脸色一沉,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我听小英说,有个叫李方的,上班途中摔断腿。他没有请假条,你却给他批工伤假。同样的情况,为什么到小英这里就不行了?”
吴公道在心里骂娘,脸上却是温和笑容:
“李方的事我处理得不对,上级领导已经批评了我,我也给领导写了检查,保证类似事件不会再次发生。”
吴公道在说谎,李方的事被他大舅哥卢建设压住,国资局并不知道。
国资局就是财政局下设的国有资产管理局,是国有企业的监管单位。
“公道,我求求你,看我的面子给小英批个工伤假,中不中?”
“老领导我也求求你,我已经向国资局写过检查,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两人开始打太极,吴公道不敢再违规批工伤,上次给李方批假,卢建设已经警告过他。
将来如果东窗事发,被国资局查到,一个李方还好应付,再加一个曲英肯定去球。
吴公道百般推诿,曲海波越听越上火,恨不得扒了吴公道的皮,心说话:
“兔崽子,你知道什么叫退休老干部吗?虽然我没有能力帮你的忙,却有能力坏你的事,真以为我这片老云彩不能下雨?”
曲海波在心里骂完人,黑着脸起身告辞,拍拍屁股往外走。
吴公道送他到门口,把两件火腿肠还给他:
“老领导别生气,小英受伤我也很难过。肇事者赔了很多钱,你说是不是?”
曲海波拎着火腿肠离开,转头就去副厂长牛二礼家。
开门的牛二礼,看见拎着礼物的老曲,不由得露出苦笑。
不过他不敢怠慢老干部,放低姿态请老领导进书房,泡上两杯铁观音。
听完曲海波的诉求,牛二礼的苦笑更浓,这件事他做不了主。
他也明白曲海波的意思,想让他联合其他副厂长,共同向吴公道施压。
“老领导,我帮不了小英,我无能为力。”
牛二礼也想搞吴公道,如果国资局撤掉吴公道,换他牛二礼当厂长,他可以请豫剧团连唱十天大戏。
但一个曲海波的能量太小,他担心打虎不成反被老虎咬伤。
“二礼,小英的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曲海波的五官皱成一团。
“难,几乎不可能!”牛二礼无奈摇头。
曲海波愁得挠头,本就稀稀拉拉的白头发又被他挠掉一把。
喝完一杯茶,牛二礼送曲海波离开,也没要那两箱火腿肠。
锁上门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沉思,忽然门被打开,妻子董丹丹进家。
“干啥去了?这么晚才进家,晚饭也不做。”牛二礼气得瞪眼。
董丹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皮包扔在沙发上:
“去秀英姐店里做美容,我累了不想做饭,你去街上买小菜吃吧。”
“你真是……都一把年纪了,做美容给谁看?”牛二礼气得七窍生烟,拿着皮包准备出门。
还没走到门口,电话铃响了,牛二礼犹豫片刻,转身回去接电话。
是好朋友谢洪波来电,邀请他去联盛宾馆喝酒,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牛二礼骑车来到联盛宾馆,看看楼顶的霓虹灯,迈步走进店里,上楼找304包间,抬手轻轻敲门。
开门的是谢洪波,门口还站着个年轻人,看着有些面生,小伙子长得挺帅。
谢洪波哈哈笑,殷勤地请客人进门:
“二礼哥,我给你介绍。这是雪露冷饮厂的老板,李韩广告部的老板李顺。”
李顺伸出右手放低姿态:
“二礼哥你好,在化肥厂牛厂长面前,我可不敢称什么老板。”
这话说得很中听,牛二礼觉着倍有面子:
“李老板别谦虚,你年少有为,了不起呀!”
两人握手,坐在酒席上开始喝酒吃肉,很快两瓶白酒下肚。
陌生男人之间想建立友谊很容易,不喝酒最多三天,喝酒最多两瓶。
按照中原人酒桌上的惯例,先谈历史文化,再谈政治和国际新闻,很快就无话不谈。
“二礼哥,帮帮我给曲英报个工伤,求你了。”谢洪波唉声叹气。
牛二礼一愣,你谢洪波虽然是肇事者之一,但这和给曲英报工伤没关系吧。
李顺一眼看穿牛二礼的想法,笑着说:
“如果谢哥帮曲家搞定工伤假期,曲家就不会再为难谢哥。”
谢洪波连连点头,跟牛二礼吐苦水:
“你不知道曲家人多过分,竟然跟我要护工费。曲英她妈在医院照顾曲英,我得给她妈开工资,去她妈的!”
李顺马上补充:
“汴京那俩肇事者拍拍屁股回汴京,曲家就逮着谢哥这一只羊薅,都快薅成葛大爷了!”
牛二礼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笑出声,喝杯酒掩饰尴尬:
“洪波别怪我不帮忙,这事我怎么没办法,我是副厂长,不是正厂长。”
李顺心想,果然这小子没有魄力跟吴公道撕逼,看来只能放大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