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威师弟……从未收徒。”摩柯佛子抬起眼帘，如此开口。

而是鬼魂本身认为的“真相”。

和那劫眼邪秽与这玉兰寺的怪物们一样，天威尊者的走马灯中，那舍圆武僧掌控的力量，同样也是域外污秽的力量。

那摩柯寒潭面壁思过，也是天威师弟曾经历的事——但并非因为随意杀戮，而是因为他放浪形骸，屡教不改，方才被住持惩罚。

——许是死亡了太久，他的魂魄，却是已快要被天地规则所磨灭了，已无法在大千现世，留存太久。

余琛深吸一口气，“而真正将玉兰寺毁于一旦的，是……”

要不然那舍圆武僧，也不会落荒而逃了。

所以，鬼魂的走马灯，并不代表真相。

一道浑身被滚滚黑雾所笼罩的身影，高悬于天。

黑雾缭绕之间，那双猩红的眼眸，透露出浓浓的暴虐和不祥。

低头一望，目光好似穿透了那砖瓦遮掩，看到了一个个沉睡的凡人，看到了……美味佳肴。

便狞狞一笑。

滚滚黑暗，垂落而下。

可说时迟，正那时快！

两道流光自远方天际，气势汹汹杀来！

“阴魂不散。”

黑影儿咒骂一声，但并不惊慌。

或者说，他已是心有定计。

一瞬之间，无穷黑暗，将整座凡人城池，完全笼罩！

无数凡人，亭台楼阁，大街小巷，瞬间被茫茫黑暗所笼罩，化作一团恐怖的黑暗。而那黑暗衍生，最顶端处，便是那黑影儿。

下一刻，余琛和摩柯佛子，降临而来。

眉头皆是皱起。

“这家伙倒是聪明，晓得打不过你，所以拉上一座凡人城池作为人质。”余琛开口道。

摩柯佛子深吸一口气，目光也是冷然。

他手握极乐净土，尽管并不能完全发挥威能，但随意一震，便是无穷神威。

就像先前在玉兰寺，极乐净土一抖，便将整个玉兰寺万千怪物，全部碾碎。

但……仅此而已。

摩柯佛子，如今只能用这最浅显的方式操控极乐净土。

就像他此时此刻，他的确能瞬间用极乐净土，碾碎那黑暗中的怪物。

可随之一同毁灭的，会是地下这一座茫茫凡人城池。

“和尚，将你手中那水晶天地立刻摈弃。”

黑暗的笼罩中，那怪物明明已穷途末路，但脸上没有任何惧怕，反而凛然冷笑，

“三息，吾只数三息，三息之后，所那水晶天地还在你手中，多一息，吾便杀这城中一万人。

你们这些假仁假义之辈，不是讲求救苦救难，普渡苍生吗？

那便让吾看看，到底如何？”

说罢，明明身陷绝境，他却好似是占了上风的那一方，居高临下，望着俩人。

——无论这手握一方天地的和尚如何选择，只要这和尚对这一方城池的凡人有所牵挂，那他便不会输。

倘若他真愚蠢到舍弃了那水晶天地，那自不不必多数，失去了那水晶天地的和尚，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而哪怕对方拼着葬送整座城池的代价，要毁灭他，也无所谓，只要对方心头有任何一点儿愧疚和不安，他也能找到机会，反败为胜。

除非对方是那毫无良心毫无负罪的人间畜生，否则……他都能赢！

“一息。”

黑影伸出一根手指，好似催命的宣告一般，开口道。

与此同时，城池当中，无数凡人苏醒，猛然发现那滚滚恐怖的黑暗，像是将他们全部沉入沼泽当中，让人窒息，让人绝望！

哭嚎声，尖叫声，痛哭声……回荡而起！

“两息。”

黑影的嘴角，勾起一个夸张的弧度，再度开口。

另一边，摩柯佛子沉默，似犹豫踌躇。

他自然明白，就算他按那怪物说的做了，那怪物也大概不会放过整个城池。

而倘若他亲自出手，毁灭怪物的同时，毁灭千万凡人，他恐怕立刻就会佛心崩溃。

倒是余琛，叹了口气，走了出来。

说原本以为有摩柯佛子手握极乐净土，自个儿在一旁摸摸鱼，划划水，也就把这天威尊者的遗愿完成了去。

谁能找到，那怪物竟还有这么一手。

“佛子，上次你不是在问吗？”

余琛头也不回，开口道，“你问，那是什么东西，如今，我告诉佛子，它唤作……斡旋造化。”

那一瞬间，摩柯佛子抬起头来。

他看见余琛，抬起一只手，指向天穹。

指尖之处，一点蒙蒙的灰光一闪而逝。

然后，一股暗沉沉的色泽，铺展开来，笼罩了那茫茫黑暗。

在摩柯佛子的眼里，余琛整个人发生了某种变化。

那种变化不流于表面，更像是肌肤之下的内在，地覆天翻！

就好似皮囊之下，余琛属于人的那一部分事物，被完完全全压制到了微不可查。

另一尊恐怖的“怪物”睁开了眼眸。

——意志。

这一次，摩柯佛子清清楚楚感受到，那是某种意志。

某种宏大，空洞，伟岸，冷漠，毫无慈悲的大意志。

无法形容，但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同一时间，那黑暗中的怪物，也看到了这种变化。

原本来说，他眼里只有手握极乐净土的摩柯佛子，而没有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因为先前他同劫眼邪秽一战时，他亲眼见证了对方的实力。

强大，但也不过如此。

于他而言，构不成威胁。

这也是他先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摩柯佛子身上，而几乎无视了这个书生的原因。

但这一刻，这所有的认知，顷刻之间，崩碎坍塌。

黑暗中的怪物，猛然发现。

——比起那手握水晶天地的和尚，这年轻书生的危险程度，绝不逊色丝毫，甚至……更加可怖！

盯着那双冷漠空洞的眼眸，黑暗中的怪物，竟忍不住发抖。

“三息。”

最后一声倒数，不是从怪物口中发出的，而是余琛开口。

那声音平静，冷漠，沙哑，好似石头冷硬的摩擦，毫无情感。

“——三息已过，汝待如何？”

怪物一愣，顿感屈辱。

那本能的凶性被激发，暂时压制下那股恐惧！

手一挥！

便催动滚滚无穷黑暗污秽，要杀生！

如他所言，超过一息，杀一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