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江府进入紧急动员状态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近万士兵被抽调到建水和开远,还有数不清的民壮为这两个城池运送补给。由于兵力空虚,很多年近五十的男丁都开始拿起武器,加入军队配合守军巡防。元江府是一个十字路口,临安府派出的使者在这里分道扬镳,或北上、或南下,向滇西、安南求援。前线战况通过各种渠道传出,守军和百姓一日三惊。二月初二凌晨,一队巡防兵丁照旧在元江北岸渡口的哨所值守。江风寒冷吹了整整一夜,将他们吹得头昏脑涨,很多人困得快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有些人开始向领队军官抱怨,已经连续值守十几天了,说好的昨夜黄昏派人来换防,结果一直等到快天亮,也没有任何人来接班。一个把总模样的军官不断向他们解释,为了协防开远,为了给建水运送物资,元江人手很紧缺,没有足够的士兵换防。就算有人手,也被调到更重要的地方,比如支援前线。一时顾不上渡口哨所也是正常的。“军爷,听说这次来了二十几万鞑子,开远……开远还能守得住吗?”“哪来二十多万,别听你家婆娘胡说!”那个把总知道百姓中人心惶惶,呵斥了一句,见几十双眼睛看向他,又转为耐心宽慰。“开远那边顶多也就四五万鞑子,还没有我们的人多。而且开远没了还有建水,建水没了还有石屏州,鞑子还远着哩。”“听说建水也有鞑子,连城墙都被大炮轰塌了,”又有一个兵丁提出疑问。这个渡口是元江和建水之间的必经之路,每天都有很多运送物资的民壮返回,给这些巡防兵丁带回最新战况。几乎所有人的描述中,建水城的情况都非常危急,很多人对是否能守住建水都很悲观。有些消息灵通的商人开始雇佣船只,向安南的安沛城转移家人和浮财。一时间元江府船只雇佣的价格高涨,跑一趟安沛城的价钱涨到平时的五倍、八倍。和商人不同,这些临时抽调来巡防的兵丁都是种地的农民,都指着刚买到的那十五亩、二十亩土地娶一个山民姑娘做媳妇,生几个娃,重新再攒一份家业。如果跑去安南,这些种地为生的人只能沦为佃户,运气不好还要做乞丐。所以他们是抗击清军最积极的人,哪怕上战场拼命也在所不惜。“陛下和晋王会带兵来援的,大家不要担心。”身为军官,那个把总比手下兵丁消息灵通得多,更知道建水危在旦夕是实情。没有其他宽慰的借口,只好祭出最后的法宝,用援军来振奋士气。可他知道两三天内应该还不会有援军抵达,大部队行军肯定会有先锋开路,事先向沿途州府告知,而元江府昨天没有收到任何通报。三天,建水城是否还能坚持三天时间?其他人不是军官,不知道这些规矩,情绪暂时被安抚了下来。想到李定国和朱由榔的赫赫威名,兵丁民壮们安心了一些。有几个人站起来向元江下游遥望,期待忽然看到一大批船队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其中一个人的眼睛特别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些东西。“你们……你们快看,那是什么?”刚坐下的人听到这句话,又重新站起来,向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江面上雾气弥漫,一片朦胧,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东西,胡老九,你眼花了吧。”“我胡老九一向眼神好,确实看到有东西,绝对不会看错。”被称作胡老九的老汉坚信自己的判断,向那个把总叫道:“军爷,你也快过来看看。”“哦?”一直在鼓舞士气的把总也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向下游极力眺望。“哪里有东西?除了雾气,什么都没有,鬼影都没有。”“不要看江面,看岸边,就在那儿,”胡老九激动起来,不顾所有人的怀疑,开始高声呼叫,“我看到了一条龙,一条金龙,一条会游的大金龙。”“你确定是一条金龙,不是一条大鱼?”“说不定是一条金龙鱼,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趴在哨所窗口睁大了眼睛看,期待发现胡老九所说的奇景。这时,太阳终于在群山之间露出一小个头,万丈金光冲破重重浓雾,洒向元江南北两岸。朝阳之下,一面旗帜出现在北岸,在猎猎江风中迎风招展。旗帜上绣着的金龙也随着旗帜游动,在金光下冲破迷雾,出现在所有人眼前。“龙旗,那是陛下的龙旗……”那个把总斩终于确定了眼前所见不是幻觉,大声宣布那就是天子旌旗,同时发出命令:快,快过江向大人报喜,陛下回来了……陛下率军回来救我们了……”……看到元江府在望,江北哨所依然飘扬着鲜红的军旗,满身疲惫的朱由榔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赶上了,不枉朕日夜兼程赶路啊!”“恭喜陛下!陛下一到,元江府必坚如磐石,安全无忧了。”作为曾经的安南宣光镇参将,现在的大明老街参将,麻福垂手站立朱由榔身边,一脸恭敬,用略带谄媚的语气恭维。“陛下这样日夜赶路,哪会赶不上呢,就是……实在太辛苦,陛下要保重龙体。”“嘿嘿,麻将军,老街军以后还要加强训练,才能赶上主力部队的行军速度啊,”朱由榔兴奋之余,一掌拍在眼前这个武公悳降将的肩膀上,“你有大将之才,之前一直在老街呆着,委屈了。这一仗好好打,大明不会亏待你。”听到这句话,麻福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自从明军在安南打败郑柞和武公悳,他带着三千老街军在老街赋闲已经一年多了。此时重新又找到复起的机会,麻福怎会不牢牢抓住,大声应道:“陛下放心,老街军上下三千精锐愿为陛下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由榔哈哈大笑,用爽朗的声音回应:“为朕效命,流汗出力就好,赴汤蹈火就不必了。”指着上游的方向,朱由榔大声下令:“全军听令,继续赶路,一个时辰内赶到元江渡口休整。”“属下遵命!”朱由榔身边的一百亲卫轰然领命,扯着嗓子向后方近千明军传达命令。“继续前进,元江渡口休整。”“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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