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在厦门大胜,让雷州局势也有了变化。高雷廉不可能再指望广州方面有大量水师来增援。就吴六奇剩下的水师家底,能守好潮汕、广州就烧高香了。再率舰队来雷州撒野,被郑成功来个背后包抄,清廷的万里海防就真连最后的火种都没有了。朱由榔估计李栖凤最多向高雷廉派点陆师,把明军控制在粤南地区就是万幸。琼州府各县只能靠驻防军自己努力了。要不要取琼州?这是个问题。“陛下,末将提议先返回安南,过三四个月再来。”陈上川忽然求见,提出一个大煞风景的劝谏。“哦?爱卿这就有畏难情绪了吗?”朱由榔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劝撤退了,每次都是手下将领勇往直前,自己则扮演那个“劝退”的角色。“末将不是怕打仗,只是最近闷热得厉害,末将估计大风暴快来了。我军要么拿下徐闻作为根据地,要么尽快撤回灵志休整。”陈上传脸上露出一丝畏惧之色,又补充了一句:“越快越好。”朱由榔一拍脑袋,暗怪自己最近赚钱太开心,把这件事给忘了。明军在雷州半岛已呆大半个月,台风季节马上就要来了。在两广和福建沿海,台风是非常可怕的。无论是君王将帅还是凡夫走卒,都要敬畏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台风来临时,一切船舶都要躲在海湾避风,人和牲畜则躲在房屋里瑟瑟发抖。最严重时,飓风甚至能把屋顶掀翻,把人和猪羊一起卷上天。在台风季节,重大军事行动很难实施,风险很大。比如说攻击雷州这类大城之类,很有可能打到一半台风来了,大风大雨十天八天也不停歇。守方吃着火锅在城里休整,攻方只能在城外喝风。不但之前的仗白打,还影响后面的士气。明军至今没有占领任何县城,海安所的城墙也扒了,剩下的屋舍破破烂烂,用来抵御台风实在勉强。就算房子不被吹塌,下起暴雨来,屋顶到处漏水也受不了。“你怎么不早说,走,明天就走。”朱由榔当机立断,立即下达准备撤退的命令,反正留在雷州也干不了什么事,与其坐着吃干饭,还不如回志灵做生意。陆顺明和栗养志的交易完成后,明军就撤退到海安所,一面扒城墙,一面把物资运走。现在海安埠剩下的货物也不多,一天时间足以安排妥当。正当大家为准备撤退而忙碌时,传令兵来报告,一艘小船浮海而来,求见陛下。“最近很多贵客临门啊,快请,议事厅接见!”据报这次来人有十多个,比较诡异,护卫们都严阵以待,以防不测。来人都是男子,其中几个椎髻跣足,花幔缠头,戴藤六角帽,一看就是少民,只有三四个是汉人打扮。中间还有一人被麻绳捆绑,看起的像被这伙人制服抓来的。只见领头者一身官袍已经破破烂烂,不知缝了多少层补丁,和乞丐穿的百衲衣没什么两样。然而面容却依然坚毅,目光炯炯,和七八年前没什么两样。他领着众人向朱由榔行礼:“卑职琼州知府黄士谔,率部下彭信古及琼州五指山乡民,参见陛下。”朱由榔吃惊得站起身:“黄……黄爱卿,竟然是你?没想到你竟还活着。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黄士谔大声答道:“微臣守土有责,数年来一刻也未曾离开琼州。只是琼州城已失陷,下官只得辗转于深山之中,和鞑子继续周旋。陛下恕罪……”朱由榔大步上前,亲自将对方扶起,叹道:“原来如此,爱卿这些年受苦了。”“终于把陛下盼回来,微臣……微臣肝脑涂地也值得,这点苦算得了什么。”黄士谔声音依旧坚定,然而眼眶已然湿润。自从几年前琼州总兵陈武兵败身死,连两广义军都以为琼州府已经没有朝廷的力量了。所以来到海安这么久,大家都没想过登陆琼州府看看。今日黄士谔率部前来会面,真是意外之喜。大伙儿分别坐定,朱由榔又问道:“琼州的形势如何?这些年你们过得怎么样?”黄士谔仰天叹道:“微臣惭愧,这些年一直不能打开局面。年初崖州绿营忽然从五指山撤兵,分兵调往琼州,我们才得以喘息。想来定是陛下声威远播,让刘履旋、高进库那两个狗贼闻风丧胆,聚兵府城自保……”“住口!”厅中被麻绳捆绑着的年轻人一直很安静,听到此处突然大力挣扎,大声怒吼:“背后恶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这位是……”大家久别重逢太激动,都把此人忘了。黄士谔尴尬地介绍:“此人是琼州知府刘履旋之子刘维宁,在文昌被我们劫了。要不是他,我们也找不到船出海……”黄士谔等人觉得刘维宁也没多少时间好活了,刚才说话也没避着。朱由榔可不那么想,一听居然是琼州伪知府的儿子,立即让人先带下看押,以免泄露机密,造成被动。到时想不杀都不行了。“你们是怎么抓到这条大鱼的,奇货可居啊!”“陛下见笑了。这两年鞑子在琼州府全境海禁,渔船焚毁,不许渔民出海。我们在崖州没法找到合适的船,只好到东岸的文昌碰碰运气。刚好碰到这小子坐船返回广州,我们就突袭了码头,把他绑了。鞑子投鼠忌器,不敢派兵来追,我们这才得以安全出海。”朱由榔听完哈哈大笑,大赞黄士谔智勇过人,刺激,刺激。想来最近明军舰队封锁了琼州海峡,琼州府城与广州的海路中断,刘维宁只能绕道东岸的文昌县出海,刚好成全了黄士谔。“微臣老迈,这些年全靠彭信古全力辅佐,这次也是他的主意。”说完,黄士谔把身后的人推出。朱由榔仔细打量,觉此人黝黑粗壮,外貌不甚出奇,只是胆子不小,见到皇帝并不惊慌,脸上有一股百折不挠的坚毅之气。“好!果然是我大明的壮士。彭信古,你现在是何官何职?”“回禀陛下,小人曾是崖州千户所军户,现在是黄大人手下护卫,并无官身。”朱由榔惊讶万分,看向黄士谔表示询问。他们在琼州和清军周旋这么多年,部队就由一个大头兵指挥?“陛下,自从陈总兵战败,琼州府所有武官都已叛变或者殉国。黄士谔身为文臣,无法授予他武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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