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上川吸取海安湾的教训,调整了作战策略,部署了七八艘快船在琼州湾以东,往返游弋,伺机拦截逃窜的敌船。皇家无畏号则和其他战舰则闯入琼州湾,大开杀戒。海口所和海安所的情况大同小异,精锐大多被调往厦门。只不过琼州比雷州穷的多,造船经费更少。被常进功抽走七八艘大型战舰,海口所剩下的海防力量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毫无抵抗之力。明军舰队的进攻摧枯拉朽,第一击即俘获小型鸟船四艘。剩下的鸟船逃出琼州湾,又被埋伏已久的快船拦截。走投无路之下,大部分都降帆投降,只有两三艘在夹缝中穿过,直奔雷州而去。琼州没有成规模的制糖业,自然也没有运糖船,明军一顿折腾,只缴获了七八艘小型鸟船。朱由榔看了战报连连摇头,直喊此行收获甚微,“琼”州果然名副其实。真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见琼州海峡以西的危险基本解除,朱由榔安排两百精兵,乘坐两艘小型战舰护送运糖船先回志灵县,以市价九折向明商出售。“陛下,赤砂糖和白糖都很好卖的,西洋人、安南人都抢着要。两千多石也不算很多,按市价慢慢卖,顶多两个月就能卖完,为何要打折呢?”陈上川有些不能理解。朱由榔有心点拨,解释道:“做生意赚钱,不能只看售价,还要看资金周转时间。有时卖低价,比高价要好。”“比如说什么时候?”陈上川对资金周转时间这个概念,一时想不明白,好奇问道。“当然是缺钱的时候。”陈上川还是不太能理解,但不好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脸上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这趟出征舱位充足,粮草带了很多,足够三十天所用。安南的粮价很便宜,实在不够还可以从志灵县运来,一艘小船半载而来,就够大家吃上一个月。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除非改变战略,去打广州。朱由榔似乎看出对方心中所想,哈哈大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打完海口千户所,明军整个舰队的船舶数量已经达到三十五六艘,大大小小都有,浩浩荡荡地返回渔村驻泊地。海安副将江起龙收到哨船回报,海安湾外战舰铺天盖日,心里压力无比巨大。这几年又是打广西,又是打龙门,折腾两年多,经费却没分到多少。朝廷的钱不是调到云南给吴三桂剿匪、就是调给达素,用以解围南京、攻略厦门。高雷廉这边都是靠广州接济,有时还要自筹军费,根本腾不出钱去修缮城防。海安所城怕有百来年历史,破破烂烂的,没什么防御力。他现在手里一没有船,二没有兵,暗想:“刚刚升任副将,难道就要交待在这个鬼地方了?真不甘心。”“江帅,咱们在这里固守,是坐以待毙呀,”水师都司王爱国也和他一样忧虑。“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弃城而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清的规矩,不战而逃是死罪。”“江帅误会了,大清对我王爱国恩重如山,我怎么会逃跑呢。只是这次海贼来势汹汹,末将担心雷、高两州的安全,不如……”王爱国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四周。江起龙立即会意,亲自关上房间两扇门,低声道:“爱国你有计策就直说,能不能行事,本帅都不会怪你。”王爱国沉声道:“江帅不如派末将去雷州走一趟,跟总兵大人说,海贼已经向东逃窜,恐怕要袭击府城。府城现在也很空虚,让我们过去增援不是不可能。”江起龙略想了一下,立即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高雷廉总兵是栗养志,性格谨慎,必不会坐视海贼兵临府城。雷州府城就在海边不远,附近的水师驻地是最后一道屏障,和海安所的情况差不多,留守兵力不多,战舰也不够。调海安所的剩余兵力,走陆路增援府城水师,增加雷州府城周边的防御力。是目前比较稳妥的对策。趁着海贼还没登陆海安围城,逃之夭夭,前往府城避难,岂不美哉?江起龙心里主意已定,立即写下手令,让王爱国即刻启程:“骑上我的宝马,速去速回。”“江帅放心,我定将海安的情况向总兵大人禀明。您放一百个心,末将这就去了。”说完,王爱国转身而出,牵上江起龙的爱马,带着侍卫向雷州府城飞驰而去。……黄昏时分,刚刚写完奏折的栗养志听说海安都司王爱国求见,立即传召,在书房接见。“海安、琼州那边是怎么回事?”“总兵大人,”王爱国一见到栗养志,立即抱着他的腿恸哭:“我们昨日在海安和海贼大战一场,损失惨重,不得不令战舰突围。听说海口也被贼人所破,声势愈发浩大,大小战舰有四五十艘,精兵成千上万,不可估量!”“什么?”栗养志心烦意乱,脸色也变得铁青。他身居高位,消息比江起龙等人灵通得多,安南局势巨变,早让他惊恐万分。达素打厦门,是冬天定下的决策,等安南的消息传来,高雷廉水师精锐早就出发了。自己想要追回舰队,要先向京师请示,千里迢迢往返数月,等京师回复自己再去追,厦门之役早就打完了。他这个月连写好几份奏折,一边向两广总督请示对策,一边写折子回京师诉苦,千祈万祷朱由榔不要来雷州捣乱。昨夜他刚睡下,海安逃回来的战舰就把他惊醒,吓得他连夜派心腹乘快船再次前往广州,请求两广总督李栖凤尽快调兵增援。整整一天写奏折,写求救信,心里疯狂叫骂:“朱由榔刚打完安南,又马上派兵来打高雷廉,部队都不用歇息休整吗?广州估计不能指望,雷州又如此空虚,该如何是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过段时间真要去拜拜妈祖,求娘娘保佑了。”栗养志心里波涛暗涌,脸上却已恢复平静,缓缓问道:“今日海贼什么动向?”王爱国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用有些怀疑的语气回禀:“据哨船回报,黄昏时分贼人穿过海峡东行,不知所踪,怕是……怕是……”他支支吾吾,“怕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栗养志点点头,好像胸有成竹,心里接着骂道:“这情报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唉,也不能怪他,茫茫大海,总不能让哨船一直跟着吧。到底只是个都司官,没有判断力也是正常的。雷、高、廉三府都是沿海,海贼到处都可以登陆,袭击各州县如探囊取物,没有足够强大的水师,确实很被动。李栖凤那个老东西,马上就要致仕了,还妄想和达素抢功劳,把老子害死了。”王爱国等了半天也等到答复,脸上泪痕都干了,又不好意思继续再哭,只好又道:“贼人来势汹汹,您老人家要及早防备啊!!”“嗯,你先退下吧……”栗养志不想和他多废话,高层的运筹帷幄,不需要这个低级军官知道。王爱国听对方下逐客令,心里暗想这不是完蛋了吗?但又没有理由赖着不走,只好缓缓起身:“总兵大人,您老人家多保重,末将先行告退……”说完,缓步后退几步,再恭恭敬敬转身。“慢,”栗养志想了一会儿,下达最终命令,“传令江起龙,让他尽起海安所精锐,前来府城协守。速度要快,明天一早就启程。”“是,总兵大人您放一百个心。末将这就连夜启程赶回海安。”王爱国拍着胸脯道。栗养志点点头,目送王爱国离开。接着,他又下达了十几道命令,令廉州水师副将立即把永安所的战舰藏起来,不要再让海贼堵在海港里。又下令宁川所、神电所在港战舰通通赶来雷州协防。想了一会,觉得雷州府城还不是很保险,又令使者骑快马赶往肇庆,请求肇庆总兵调阳江、新会一带的水师前来协防。现在南海一带,广州防卫绝不能动,潮汕太远解不了近渴,也只能指望阳江、新会的友军来帮忙。在栗养志心里,这股海贼抢劫几个渔村,几个小镇,甚至占领海安、徐闻都可以容忍。毕竟雷州海防空虚,也不是自己的责任,只要府城不丢,怎么都说得过去。烂船还有三分钉,等沿海卫所的力量都集合到府城,击败海贼问题就不大。他握紧了拳头,心中下定决心,这股海贼敢来雷州湾,定让他们有来无回。王爱国和侍从连夜回到海安,传达栗养志的命令。江起龙见早就收拾好细软,小妾也连夜送走了,见这个金蝉脱壳的计策已成功大半,心中大喜,连赞王爱国办事得力,连夜就要走。这个鬼地方不吉利,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王爱国连忙将他拦住,说万万不可,最少也要等到天亮再走。走得这么急,不就露馅了吗?哪有连夜驰援友军的绿营兵?江起龙想想确实如此,眼巴巴地等到天微亮,立即率领手下五百精兵出城,逃往府城。再晚就来不及了,万一明军闯进海安湾,让士兵们看见,再走就是临阵脱逃,那可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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