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是朱由榔这几年精心打造的直属军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面对两倍绿营精锐可以战而胜之,就是遇上三倍之敌,也能就地结寨自保。这样精锐的部队当然很好,然而维持起来花费惊人。一个步兵师五千余人,每年光军饷就高达十万两。此外,购置装备、训练损耗、人吃马嚼都要花钱,每年没有二十万两无法保持战斗力。正因如此,御林军规模一直难以扩大,拿下海南岛后才慢慢增至四万人而已。吴三省经营广西带去五六千,安南、琼州要留部队看家,能投入东征的部队仅两万五千余人。新会是潭江、西江交汇要冲,是尚可喜苦心经营的军事重镇,驻扎着大量绿营精锐,还有平南藩的两三千直属藩兵,实力不容小觑。如今朱由榔决定在新会、新宁、台山三县投入四、五千人接应难民,已影响进攻广州的全盘计划。就这八个营,还要兵分两路,同时在黄茅海东、西岸登陆穿插敌境,确实冒险。万一被新会清军黏上,主力还要浪费时间回师解围。好几个将领都开口劝诫,说兵力本不宽裕,分散在两个地方就更难以形成合力,对广州城的威胁变小了。就连张北海这样大大咧咧的人,也觉得可以再想想。然而朱由榔的态度十分坚决,要求上川岛驻军暂缓东进,留在新会一带接应难民。“人口比城池、土地更重要,朕在琼州折腾这两三个月,就是为了给百姓找条活路。如今难民比想象中更多、更惨,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否则和尚可喜有什么区别?”看出诸将还心怀疑虑,朱由榔叹道:“两京十三省已经沦陷十几年,朕并没有给过大明子民一丝恩惠。百姓凭什么支持朕,凭什么支持我军光复失地?就凭朕姓朱吗?如今清廷倒行逆施,正是我军收拾民心的好时机。民心项背,比一个广州城重要多,诸位一定要谨记啊!”按照朱由榔的理论,清廷要禁海,明廷就要开海;清军要杀人,明军就要救人。不但要救,还要把百姓安置得妥妥帖帖。如此明军才牢牢占据大义,为此军队打得艰苦一些也是值得的。听完这些话,明军诸将连连点头,表示无条件服从命令。郑经、郑根这两个新来的“质子”则在心里不断嘀咕,觉得需要改变自己对天子的印象。以前他们都觉得朱由榔视财如命,为了多捞利益往往不择手段、铤而走险、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比如说雷州陈允中这个大清忠臣,就是朱由榔用各种手段坑死的。连栗养志这个合作积极份子,拿到的燧发枪都是打过上百发训练弹,快要回炉维修的老枪。朱由榔还打算在维修枪管、机簧、燧石这些配件时再坑对方一笔。总而言之,天子在他们心中就是精打细算,绝不吃亏的形象。这次因为难民而拖慢进军脚步,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符。郑经回想起隆武帝朱聿键的一些事迹,发现朱由榔更有资格继承老唐王的道统。郑根则忍不住心里想着:“陛下如此妇人之仁,我郑家怎么会输了呢……诶!也许这就是天命吧!”……陈上川奉命率偏师脱离队伍,重返上川岛接应难民。明军主力则沿着海岸线继续向东前进。越靠近珠江口,朱由榔收到的情报越来越多,感觉形势比想象中严峻很多。一路上,侦查快船看到沿海到处都有村落在焚烧。大量小型渔船、疍船不顾外海风高浪急,冒险前往远离陆地的岛屿避难。有时一艘十余尺的小渔船就挤了十几、二十个人,看起来随时都有侧翻的风险。渔民们看到明军旗号也不敢靠近,绕着得远远走,看起来是刚被清兵杀怕了。进入零丁洋,这个情况越发严重,满帆驶向外海的渔船随处可见。朱由榔看到一些极小的岛屿上都站满了人,如果放着不管,这些人肯定会在几天后开始没饭吃,用不了多久就会饿死。接近狮子洋时,前队战船用旗语报告,发现清军水师的巡逻快船。没过多久,两岸大炮轰鸣,那是清军在用炮声预警。朱由榔沿着炮声用望远镜望去,只见南沙天后宫、东莞沙角两地分别冒出硝烟,显然修筑有预警炮台。狮子洋是珠江入海口,水域慢慢收窄,到天后宫和沙角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三海里,岸防炮能对江心行驶的明军舰队构成一些威胁。方以智忧心忡忡道:“根据之前情报,尚可喜在沙角修有预警炮台,没想到娘娘宫这边也有。妈祖娘娘他们也敢冒犯,看来是真不打算要水师了。”朱由榔在另一个时空曾去南沙天后宫游玩过,知道那里很合适架设岸防大炮。就算自己没有在安南崛起,满清在两百年后也会在天后宫后山修大角炮台,所以丝毫不感到意外。虎门炮台是一个很着名的海防体系,朱由榔如雷贯耳,也知道这套东西在后世的英国海军面前并没有发挥作用。无论多强大的炮台都只能防守,只有海军才是左右胜负的关键。“鳌拜他们不是让沿海各省烧战船来着,不知道尚可喜有没有这么听话。现在的水师提督还是常进功吧?”方以智点头道:“陛下说得没错,广东水师提督确实还是常进功。此人丧师两三万还能免罪,真是神通广大。反倒是李栖凤背了黑锅……”因为情报不够准确,方以智感到有些尴尬。担心虎门附近的炮台也比情报中更多,他又提出谨慎建议:“陛下,我们是不是在此处抛锚,先派快船进去看看?”“不用,让大伙儿满帆前进。尚可喜手下都是宿将,派小船进去,他们不一定开炮。趁他们的水师没来得及集结,我们直接闯进去逛一圈,看看尚可喜到底修了多少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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