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龙湾之战广东水师损失惨重,侥幸逃出生天的战舰一部分回到雷州湾,在海康所岸防炮的庇护下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直视琼州海峡的明军。另一部分则一路跑回广州,在黄埔附近上坞维修,没有几个月不敢再度出海耀武扬威。清军在广东已经没有敢于出动的水师力量,所以陈上川的东征就和武装大游行差不多,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乘着西南信风,四十艘商、战海船组成的混合舰队在海口埠出发,两天后抵达上川岛附近海域。这个和陈上川同名的小岛可不简单,在葡萄牙人获得澳门的常驻权之前,这里是他们和中国民间进行走私贸易的第一个据点。刚刚被天主教封为圣人的方济各·沙勿略一百年前来到上川岛,在此申请进入大明国传教,最后在等待批准的过程死在岛上。后来,葡萄牙人获得澳门的长驻权,就将贸易据点和补给站迁移到那里,上川岛也逐渐没落,鲜有人问津。大明朝廷为了防止上川岛成为海盗据点,迁徙了一批瑶人过来生活,让这个小岛成瑶族土司领地。没想到这些瑶人与时俱进,竟和海盗、走私商人联合起来,为他们通风报信,让官兵围剿海盗的难度剧增。明军舰队靠近上川岛西侧的三洲湾时,陈上川看到山上似乎有人在发信号通风报信,立即想到自己歪打正着,刚好撞见海盗来补给,便分了几艘船转向海湾的北侧出口拦截。果不其然,两刻钟后数艘快船从湾内窜出,顺风从北侧出口逃跑。快船跑到一半,见出现在海面的明军战舰数量众多,已将整个海湾出口堵得水泄不通,又连忙调转船头返回。显然是船上海盗见从海路冲不出去,就上岛钻进密林里,奢望在岛上瑶人的庇护下逃过一劫再说。陈上川一看这几艘船的大小,就知道对方是伙不成气候的小蟊贼,仅派了十几个人去缴船,然后放下小船,接驳官兵上岸。等他本人亲着登岛时,瑶人首领甘才旺已率族人跪在沙滩两侧,口中高呼“喜迎王师”。陈上川冷冷问道:“刚才逃跑的什么人,现在藏在哪里?”甘才旺将额头埋在沙子里不敢抬头,嘴中大声答着:“官爷饶命,小人实不知情,不知他们是谁啊。小人这就派人去搜捕……”“哼,你先抬头看看本督是谁,再回答知不知道。”甘才旺抬起头来仔细一看,竟然是驰骋南海的陈上川,大惊之下连忙再度磕头:“原来是陈大爷驾到,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小人这就派人把他们抓回来。”得到陈上川同意,甘才旺起身点了二三十个族人进林子里抓人,接着又道:“小人听说官兵在安南杀得清贼屁滚尿流,一直翘首以盼王师归来。听说那几个盗匪也是反清义士,小人才和他们做生意。要知道是王师归来,我们打死也不敢通风报信啊!”“反清义士?他们姓甚名谁?”“他们领头的叫李大勇,自称义师,还带着我大明的总兵印信,每隔几个月就过来一趟,买些……海盐。其他,小人确实不知。”陈上川点了点头,知道这土司头领说的只有一半是实情。在没有望远镜的情况下,在山上远远看去,确实看不出接近的舰队是明军,还是清军。上川岛孤悬在外,距离最近的陆地有十几海里,岛上地方大,土司偷偷晒些海盐卖给盐枭赚补贴并不稀奇,那伙人多半是来“进货”的小盐枭。只是那些人看到明军战舰上挂着的军旗,还转头就跑,那就必然不是什么反清义士。否则,看到王师归来高兴都来不及,应该迎上叩见才对,怎么会跑?不过他们没了船,在本地土人的围捕下必然无处可藏,是以陈上川也不着急,只管按原定计划接管上川岛。等麾下士兵把三洲湾附近的关键位置占据,陈上川便拿出圣旨,正式宣布奉天子之命,光复此地。甘才旺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仅几百人口的小海岛,竟值得天子下旨光复,让自己在清史上留下一笔。当他听到官兵这次来竟然是为了修码头,盖盐仓,把上川岛作为贩卖“私盐”的中转站后,嘴巴里简直塞得下两个拳头,暗叹天子归来,确实是不同凡响啊!就在甘才旺按吩咐召集岛上族人到三洲湾听候训示的时候,逃到岛上的十几个盐枭也被抓捕到陈上川面前。那十几个人一见到陈上川,立即以头点地,如倒栽葱般猛磕头,口中大喊“官爷饶命”。陈上川细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忽然冷笑道:“大名鼎鼎的红旗水师,竟然沦落到贩几千斤私盐过活了吗?”听到这话,地上跪着的人无不变色,见身份已然暴露,领头的李大勇慨然站起,朗声道:“陈爷现在已贵为朝廷水师提督,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小蟊贼。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多说何益?”陈上川哈哈大笑了好一阵,然后猛然停下,眼中射出精光。“国朝四年,红旗水师梁标相剃发投清,带领战船一百二十五艘,焚劫杜永和部水师船只。又和尚可喜一起围困城池,致广州城陷落。是也不是?”听完这话,在场众人脸上无不露出羞愧之色。近二十年,两广很多山贼、海盗在郭子奇,连城壁等人的联络下举旗抗清,比如杨彦迪、陈上川、邓耀等人,但也有一些人自甘堕落,剃发降清,甘做奴隶。比如说以梁标相为首的红旗水师就是其中一支,被世人所不耻。李大勇惨然道:“我等看到广州屠城惨状,后来也曾举旗反正。只是行事不密,终究没能成功。前几年梁大帅被清贼所杀,红旗水师已是一盘散沙,混吃等死罢了。”陈上川道:“若不是念在你们也略有悔改之心的份上,今日哪能容你们说这么多废话。来人,带下去细细审问有无其他作奸犯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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