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成错步、左手画半圆,轻而易举将桌子拍开,右手接住林二的重拳,反手一拧,脚在林二退后一垫,轻描淡写将林二摔倒在地。随后一脚踩在林二背上,林二便只能像一只死狗一般,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张小午两步走过来,提起林二,不理会林二的叫喊,将他从窗户扔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随后,窗外又传来“噗通”一声。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在喧闹重归平静的时候,冯仑看着满地狼藉和自己随从的悲惨模样,再看到李玉成向自己走来,惊恐的往后连退数步。一不小心踢到一张凳子,惊呼一声,身子向后倒了下去,狼狈至极,只差没有哀声求饶,哪里还有先前半分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样子?
不过冯仑还算明智,没有在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你可知我是团练使之子”“你可知得罪我是何后果”之类的废话。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返回的余地。李玉成在不及站起身的冯仑面前蹲下,淡淡道:“冯公子,今儿可能是你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狼狈吧?”说着指着自己,“今儿你看清楚了,我,是李玉成!”
说罢,李玉成站起身,“送客!”
冯仑落荒而逃。
……
……
冯仑和林二的随从撤走之后,陈渔带着人来收拾屋子。陈渔装束未变,只是唇间那点魅惑人心的朱红已经不见。
直到这时,李玉成才一拍额头,颇为懊恼的对陈渔和张小午道:“方才忘了,在将林二丢出去之前,应该让他留下酒钱的。你们看,今儿不仅这顿饭咱们白请了,楼板还得咱们自个儿掏腰包修理,这生意真是亏得很呐!”
陈渔哑言失笑,张小午却一本正经道:“大哥你怎么不早说?要是早一点儿的话,我追出去还能追得上林二那鸟厮!”
三人大笑。
今儿本来是想要交好冯仑的,没曾想最后却得罪了人家,李玉成心中虽然颇感失落,但尚有心情说笑——说到底,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挫折,还影响不到李玉成想要在这个乱世争雄的梦想。
“小午,你知会下去,今晚大伙儿相聚,我有事要说。”李玉成给张小午布置完任务,伸了个懒腰,“我且去午睡片刻,你们就不要打扰我了。”
就在李玉成提出要去午睡的时候,一个羽扇纶巾的士子走进了这座广陵城知名的酒楼,士子庶人装扮,已过而立之年,手中的折扇上绘有一方山河。
在士子走进一品阁之时,大堂中的食客正在兴致勃勃的谈论方才冯仑一进一出之间的差别,其中不乏对冯仑遭遇的大胆推测。士子临窗而坐,窗外有河,听见食客们的谈话,收回看向窗外的深邃目光,凝神细听。
半响之后,士子叫来伙计,掏出碎银,向他打探了些消息。
……
李玉成再走出一品阁的时候,已是时近黄昏。斜阳低垂,阳光的热度消逝得迅速,轻风拂过河面,吹起一丝冷意。
一群着装异常的半大孩子出现在一品阁前,翘首以待。这些孩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的手中端着一个破碗,有的两手空空,却在拼命用手擦拭腹前衣衫。在不远处的街道转角,一些落魄困顿的成年男女正紧张而关切的望着这些半大孩子。
少顷,张小午带着两个酒楼伙计出了一品阁,伙计们抱着盛满蒸饼的蒸笼,张小午则提着一袋粟米。那些半大孩子见着张小午等人,一阵雀跃,纷纷涌上来。
发蒸饼,分粟米。
永和坊是极富之地,乞讨者自然极多。
被一群欢乐的小伙伴围在中间的张小午,一脸真诚笑容,若是有心人发现,必定惊讶,因为只有在此时,张小午的笑容才不显得狰狞,而是格外亲和。
此时,一品阁内,临窗而坐,对河饮酒许久的士子,在这时放下酒钱,拿起那把绘有一方河山的折扇,站起身,走出一品阁。
“兄台?”士子站到李玉成身旁。
“这阁下有何贵干?”李玉成转过头去,就见眼前的男子白巾白袍,白得纯粹,大冷的天手中还轻摇一把折扇。
唐末以来,中原战乱不断,许多士子南渡淮河,到长江以南寻找栖身之所,而淮南自吴王杨行密以来,到如今李昇为帝,都颇重视吸纳中原南迁之民,是以虽然史说南唐无贡举,但得益于南唐立国以来对读书人的重视,南唐境内儒士还是颇多,文化风气在各国中都算出类拔萃。
所以对这番模样的士子,李玉成已习以为常。
阁下喜欢行侠仗义,鸣不平之事?”士子装扮的年轻人似笑非笑,显得认真却又漫不经心。
眼前的景象明明只有“行侠仗义”,士子却能说出“鸣不平之事”,可见他对方才李玉成与冯仑的冲突有所了解,并且了解的很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