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急

低垂着头，仿佛变作了一块化石似的木工助家贞。瞪大眼睛盯着他的清盛。两个人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拂晓前的大地冰凉冰凉的，可两人冷冷的肌肤下面却同样是沸腾的热血。

“我全都告诉您吧，假如公子您一定要我说的话。不过，您先容我把心静下来。”

终于，家贞像是下决心要将肚子里的苦水一吐为快似的说道。不，毋宁说是呻吟道。看起来要追溯那件往事，确实有着难言的苦楚。

清盛责怪家贞也不无道理，不可否认，二十年前，他出生的那年，在漆黑的风雨之夜，祇园居所前发生的那件事，家贞应该是亲眼目睹了的呀。

那夜，家贞和主人忠盛一道随从上皇微服出行，对于那个偶然事件，他理应是亲历者，是现场目击者。

可是，就世间万般诸事而言，第三者亲眼所见的记忆究竟有多少真实性呢？又有多少是在事过境迁之后依旧能够断言其真实性的？尤其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况且又是在黑漆漆的风雨之夜。

家贞此刻就陷入同样的迷惘之中。当年亲眼所见的事情，一旦回想起来，他便情不自禁地想对其赋予新的解释。

这也情有可原。传闻中，大约有一半左右的真实掺杂在其间。不过，那个多嘴多舌的远藤盛远口中所说的秘闻以及坊间流传的故事——雨夜的添油和尚和忠盛的沉着冷静——却与家贞的所见大相径庭。在他的记忆中，那晚他所目睹的只不过是上皇行幸至门前时，恰好撞见一个怪僧翻身越过祇园女御居所的篱栅，慌慌张张地向雨幕中逃去，仅此而已。

接下去，那一夜上皇同女御的欢睦似乎很不寻常，家贞听到女御的哭泣声传出屋外，后来上皇召忠盛入内，又传来上皇盛怒的声音，不等天亮，上皇便起驾回宫去了——这样异乎惯常的举动，要说可疑，确实显得很可疑。

可是……坊间流传的雨夜和尚怪谈，虽说对事实加以若干展开和润色，但对于事情的真相来说，并没有添加任何有用的积极因素。当年祇园女御嫁入平家，在忠盛的老屋里诞下的男孩，究竟是谁的子胤？对于这个难解的谜来说，谁也没有给出一把能够解开谜底的钥匙。

归根结蒂，孩子是从祇园女御腹中产下的，唯有这一点千真万确。如今她的孩子清盛执着地想要破解自己的身世，不管怎样斥责木工助家贞，却都无法从家贞嘴里得到有关其身世之谜的只言片语。在家贞看来，主人家血脉的秘密，只要超出事实半分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妄加臆测，假如多跨出去半步探究秘密，甚至仅是将它视作一个谜，他都觉得是对主人家的背叛，是非常可怕的行为。

像个脾气暴戾的孩子似的，清盛终于停止了抽抽搭搭的啜泣，被家贞拥着走进寝屋。

“赶快睡吧。大人那儿等天一亮我自会有办法的，公子不用担心……”

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家贞替清盛摆好木枕，盖上被褥，并在清盛躺下后还跪在他旁边不停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把刚才的烦恼彻底忘记在睡梦中吧，不管生身父亲到底是谁，您都照样是一个男子汉，不是吗？不少胳膊不少腿的，把心放宽一点儿，就当天是爹亲地是娘亲好了。这么想不是很好吗？”

“木工助老爹，你真啰唆。你快走吧，我什么都不想，我要睡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