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竟是喝了酒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儿。他像是没有听到简意的话一般没有回答,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看着她,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简意没说话,进门后开了灯换了鞋,然后往里去了。
周起进了门,恍惚的环视了一下屋子,这才走往客厅里。
简意十分疲惫,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她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精神一些,这才拿了两罐饮料到客厅,放了一罐在周起面前。
她这段时间呆在这儿的时间屈指可数,什么都没准备,连茶叶没有了她也没去买。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简意窝进沙发中,连动也不想动一下。头顶吊灯的灯光散落在她的脸上,几分柔弱几分疲惫。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周起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呜呜震动着。他摁断了几次后终于安静下来。
最终还是由简意先开了口,她现在很怕这压抑的气氛。
“什么事?”
“你和彭童沅在一起了?”周起的声音低低的,不待简意说话,又接着说道:“那天在商场里,那是他父母吧?”
“是。”简意默了片刻后回答。
尽管早知道答案的,但听见她亲口说出来,周起漆黑如墨的瞳孔被悲伤一点点覆盖。他惨然一笑,说:“阿意,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赎清我身上的罪孽?”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满身的悲伤,一张英俊的脸在逆光的阴影之中,扭曲而又痛苦。客厅里安静而又压抑,简意在这样的压抑中喘不过气来。胸口像是压了沉甸甸的石头,迷离的灯光中她有短暂的眩晕感,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之感。
她就那么恍恍惚惚的坐着,甚至不知道周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在恍惚中想起彭童沅的病来,双手紧紧的捂住脸。她害怕所有一切的别离。
悲伤疼痛恐惧害怕交织在一起,她终于在极度的疲倦中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过完国庆假期,这天从彭家吃完晚餐回到家中,她洗漱后正打算上床睡觉,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彭童沅打来的,她看了一眼后立即就紧张的接了起来。她担心他的病情有变,但好在并没有。彭童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问道:“睡觉了吗?”
简意放下心来,唔了一声,说:“没有,才洗漱完,马上就准备睡了。”她知道他现在的作息时间固定,平常这时候早就睡了,于是问道:“睡不着吗?”
“中午睡得有点儿多了。”彭童沅回答。
他说了那么一句就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下来。
今儿的他是有些奇怪的,简意试探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彭童沅赶紧回答,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道:“阿意,你以后别再过来了。”
简意这下不由得愣住了,问道:“为什么?”
今天晚上走时明明还好好的,他怎么就突然不要她过去了?简意的脑子里乱得厉害,脑海里在一瞬间闪过无数种猜测。
“不为什么,我现在的身体很好,完全有自理的能力,不需要被人细心体贴的照顾着。”稍稍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和我爸妈那么照顾我,我很有负担。我不想被当成病人照顾,想正正常常的生活。”
他自嘲的笑笑,说:“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儿不识好歹?”
“不不。”简意摇摇头,隔了会儿后低低的应了一句好。
彭童沅并未再说什么,很快挂了电话。
他突然不让过去简意的心里空落落的,总有些不好的想法冒出来,就连上班也是神思恍惚的。
她知道彭童沅不想被打扰,一连几天后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趁着中午他睡觉时给方音打了电话。
不知道彭童沅同他们说了什么,方音待简意不如往常那么热情,客客套套的。简意问起彭童沅的身体她也让她别担心,他们会照顾好他,让她好好的上班。
她并不多说什么,客气几句很快便挂了电话。
简意不明白是什么让她的态度突变,也无力去追究什么,整个人郁郁的。
国庆没有去老太太那边,她趁着周末过去。正是秋收的季节,院子里晒满了金黄的玉米。清姨说来年她要多养几只鸡,再养上鹅,这些玉米刚好派上用场。
简意一下午都帮着忙,听着清姨和老太太说着乡间的趣事。傍晚时她同老太太躺在一张床上,城里虽是还有些热,但乡下的傍晚已十分凉爽,得盖上棉被了。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太过压抑的缘故,她在夜半时竟然在梦魇中痛苦的呜咽出声。醒来时满面是泪,屋子里的灯已经开了,老太太正满面焦急的看着她。
“怎么了?我们阿意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简意看着老太太,再一次的有了想流泪的冲动。她突然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将脸埋在老太太的怀中,摇摇头,暗哑着声音说:“没有,就做噩梦了。”
老太太放下心来,枯瘦的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将灯给关了,说:“没事没事,梦都是相反的。快睡吧,有奶奶在呢。”
简意忍不住的湿了眼眶,在老太太的安抚下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她在老太天这边呆了两天,没有告诉她彭童沅生病的事。
回城后她是想去看看彭童沅的,但最终还是没有过去。只将工作安排得满满的。出差或是应酬,几乎没有空余时间。
她仍旧会固定给方音打电话,不过通常都不是她在接,而是彭父。彭父待她倒是如往昔一般,告诉她彭童沅的情况都还好,也一直在配合治疗,让她不必担心。
时间过得快极了,仿佛眨眼之间就进了冬日。今年的冬天到得格外的早,入冬后就下了一场小雪。下的时间很短,飘飘洒洒不到一小时就停了。等着下班时雪早已化得差不多,只剩大厦顶上余留点点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