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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我仔细看了看各路公交车经过的站点,在线路图上找到了我将要去的地方,第一辆车过来了,爆满,车皮貌似被挤破,我只好作罢,继续等下一辆。

等车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形形色色,男女老少,穿着打扮虽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脸上看不见一丁点儿表情,冷冷的,像白板。骑摩托车的求生者在两块公车站牌之间来来去去,看起来生意并不如人意。昨晚,我那网友再三嘱咐我千万不要轻易坐摩托车,太坑爹了。万万想不到,他们还这么狡诈,自然地成了城市里一道显眼的风景。

我上了车,人少不挤,有座位,空调真爽。公车广播里传出“火炬工业园区”时,我暂时的终点站到了。我一手拎起书包兴高采烈地跳下车,和刚才一样,我将书包搁在没人坐的长凳上,风是热乎乎的,从地下直挺挺地升腾起来,它又窜遍了我的周身,微微的热,好在这儿的站牌是石头、或转头堆砌的,颇有些阴凉。右边的墙壁是一把扇形模样,这种园林式的设计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怡,古香古色却不呆板,从扇子里吹来的风凉爽多了,因为透过扇面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的亚热带树木枝繁叶茂。我感到一阵阵欣慰,虽然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十点四十,走过的人没几个,大抵是周六的缘故吧。偶尔在站牌下等车的三五成群的帅哥靓女,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要去某个地方游泳。周末是难得的好时光,放松身体放、松绷紧的神经很有必要,真为他们感到发自内心的欣慰,希望他们玩得开心。

公车站牌前面是一排整齐的挺拔的椰子树,高高的树干,光滑的树皮,长长的叶片,它们所有的风貌圫�所有的风貌在我都是第一次。我家乡的那些树木都很低矮,且弯弯曲曲的,像是一个个患了佝偻病的苦难儿,树叶是娇小玲珑的。如果说此时我眼前的椰子树是伟岸的身躯,那么我家乡的那些树木便只能充当小鸟依人的角色了。

莫名地,我心底涌起一层难过的东西,我看见一个个陌生的身影不时地飘过我的眼球,晃荡在烈日炎炎的马路上,嘴里说着我难以听懂的属于他们的方言。一男一女的,一群男的,一群女的,男女相杂的,脸上的表情仿佛是从同一块模板里复印出来的,惨白得如同石膏粉,或站着,或坐着玩手机,仿佛只有手机才能使他们生气一点。

走过我面前的人不时地偷窥躺在我旁边的书包,眼神里透着一股不知名的味儿,我假装不在乎,静静地坐着。

楼房一栋栋挨紧,明晃晃的窗玻璃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我却看不到一个人。车辆飞驰而过,没有带走我身边的任何一人,也没将我带走,一瞬间,仿佛时间定格。

由于莫名地伤感,我再不愿偷看谁,我起身走到站台后,东张西望,希望能在不经意间瞥见一方使我复得开心颜的风景,事实证明,我不能,或者说是风景不能使我开心。哪有什么值得为人称道的好风景呢?除了空空的高楼大厦,亘古不变的湛蓝的天空,流金铄石中摆动的绿叶千万枚,我再也看不见任何旖旎风光了。这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城市,这难道不是一座空荡的城市吗?荒城它本就是荒城,绝不会因为人类足迹的多寡而减轻一丁点它的本质。这便是这座城市繁华的全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而去,对这座城市的失望也一丝一毫地在叠加。我暗自在心底反问自己,一辈子奔波暴走在这样的城市间,人生还叫什么人生,如果不幸丧命于不属于也不能收留自己躯壳的异域之地,那种死法或多或少都有着太过沉重的悲凉味。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客死他乡的还少吗?客死他乡亦成了生存的一个组成部分。

手机短信铃声打断了我的天马行空,是那网友发来的短信,问我是否已经到了目的地。我知道他现在加班中,于是回复你不用担心我,我在你指定的地方等你便是,一会儿见。

在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还发现了另一个重大的现象,这里的打工仔大都很面条,雄姿英发,斗志昂扬,眼眶里闪烁着左顾右盼的光芒,一脸平淡如水。真奇怪,大热天的穿长裤,不热吗?让我情何以堪,穿短裤的我,额头上不间断地涌出小水珠,一颗接一颗,很有规律地滑下脸庞。

马路对面,身穿款式相同衣服的人渐渐多起来,裤子却不一样。大概是下班的钟响已隐约从隐蔽的缝隙里传来。下班的信号总是令人兴奋不已,心生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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