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笑了笑，一副耐心听讲的模样，点头不说话。

得，又白讲！姜绸瞥了瞥嘴，不在自讨没趣，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还未结束的话头，左右瞅瞅，转头问后面姜麟儿：“小妹，饿不饿？”

姜麟儿吐出嘴里的果壳，把手里的果仁塞回笑口袋，大叫道：“饿！”

姜绸一指酒楼，豪气道：“走，这家酒楼随便吃，今天哥哥要大出血了！”

姜麟儿惊喜得大叫一声，直接跑到前面冲了过去。

这是一座叫“东归楼”的三层小楼，从那不断进出的人们看来生意兴隆，小二哥站在门口大声吆喝接待。稍一抬眼，只见二楼一处支起了轩窗的房间不知道是谁家女子其中，将丝巾放在了窗子附近，露出白色丝巾的一角，随风飘摆。

入了酒楼，姜绸想要二楼的临街一间，可惜临街的满了，只能二楼随意来一间，要了几个热菜，几份点心，又要了份桃子酿，便上了二楼。

点心和果酿都是现成的东西，小二哥麻利送上。

点心软糯爽口，桃子娘甜丝入味，果香充沛，果然是能见世面的地方，无论是房间的布置还事食物的精美都远不是自家那个小小的客栈可以比拟的。姜桓浅尝辄止，他早早过了小孩子对甜食无止境的需求阶段，现在对味道的需求非常平淡，已经开始回归事物本身的味道，只有特殊时候必如吃药后，才能因为身体的对苦味的抗拒激起强烈的甜食需求。

姜麟儿一手握着壶，一手拿着点心，吃一口点心，喝一口桃子酿，十分过瘾，欢喜得眉毛一翘一翘的。

姜绸见她吃的高兴，哑然失笑，道：“”毕竟是饭前的点心，别吃太多，给肚子留点空处，过会还有正餐呢，一点不比点心差！”

她哼哼两声，丝毫不上心，她肚子大着呢！

姜绸摇摇头，道：“我记得不远处又一个卖油饼的地方，我去买上几个回来咱们正好就着热菜吃，你们两个就待在屋里别乱跑。五弟，你看着小妹！”

姜桓点点头，姜绸转身关门下楼远去，脚步声渐渐不可闻。

姜桓坐在椅子上，脸色越发不好看，这两天开始有些头痛，今天痛到极致处犹如针刺，以至于有时候恍恍惚惚不知道身边人在说什么，早时候一直有大兄在，有些手段不好施展，现在才有了空闲探查一番，左手手心抵额头，右手手心护心口，气息渐渐不可闻！

出了酒楼的姜绸循街走，熟练了拐了两个弯便找到了油饼店铺，要来几张油饼。店家把油饼叠得四四方方，用两张洗干净的树叶上下一裹，拿丝线扎捆好，递了过来，姜绸接过，付了铜钱，返回酒楼。

回到酒楼的姜绸没有直接回自己开的房间，而是上了二楼，转到另外一边，轻抠房门，两重一轻。房门打开一道缝隙，是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的女子，正是前几日自姜绸所乘马车边跃马而过的女子，也是石碑旁和姜绸打了个照面的女子，女子欢喜道：“姜绸哥哥！”

姜绸点点头，推门进屋，房间内别无二人，瞧向轩窗，之前窗口露出一角的丝巾已经在敲门的时候收了起来，姜绸将手上所提的油饼丢在桌上，关上房门，直接走向窗口要关起轩窗。

女子脸颊腾然泛红，咬了咬嘴唇，没有作声。

姜绸关上轩窗，转过身来，眼神里带着几分炽热，一把搂住女子的柔软腰肢将女子死死抵在墙上，轻抚那带着红晕的俏脸，低头将那略施加胭脂的小嘴含在口中，原本搂着她腰肢的手已经熟稔的探入她的衣衫，直接将她隐藏的峰峦握在手心重重的揉捏，带着大仇得报后满满的轻松和压抑已久后畅快释放的**。

女子兀自咬紧牙关，身子忍者疼痛和快意迎和着，不敢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中发出办点声响，抬眼望着这个已经“情种暗度，将身相许”的男人，眼中满是柔情秋波。

她叫孟江芷，秦都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父亲是朝廷的射声校尉，官四品。这次来荣国的目的不在于日进斗金的家族生意，也不是这里的伟山秀水，她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即使把这些加起来的吸引力都不如小盒“小樊楼”新出的胭脂大。她这次出来偷拿了父亲的两个宝贝，软甲“双丹”和袖里刀“惊鱼”，“双丹”在姜绸回荣国之前已经穿上了，袖里刀现在还在姜绸的身上；姜绸到达荣国之前是她派人观察徐家状况然后整理后送给他，甚至姜绸在徐家疯狂报复的时候她就在隔壁的一个大院里观望，只要发现姜绸一个不秒她就要带着自以为碰巧路过于是做了看客的几个师弟冲上去；姜绸复仇结束后径直离开，又是她守在后面观望势态的发展，有人登门调查徐家惨案目击者的时候她让几个师弟闭嘴，自己上去添油加醋的把人往坑里带；现在也是她收到新消息，第一时间来联系传达。

她与姜绸相识甚早。当年姜绸进入秦都的第一年最先做的不是设计遇见陈家小姐，而是不知道受谁的指点跑到几个当年还没有发迹的将门家，跪在门口言明自己是容国人，意欲拜师为双亲复仇，没人同意就在人家门口跪上一天一夜，不行的话就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买个包子，然后换一家接着来，一连跪了八家，其中一家就是孟家。孟江芷的父亲当年虽然勇武过人，官职却还是个小都督，听说有人为了报仇来拜师，自然不想去惹这麻烦，没去理会。孟江芷趴在门缝看见一个一个瘦弱的男孩跪在自家大门前的石板上，抬着头，眼睛明亮，其中有着自己读不懂的东西，这是她第一次见姜绸。

第二次见是一个多月后在闺中好友的家里，好友拖着自己一起去看望一个英勇救主而养伤在床的家伙的时候，发现这个坐在床头静静的看书的家伙自己之前见过一面。这才知道是好友的哥哥酒楼中与人争执，被人围殴的时候是家中一个新招的仆人站出来拖住了对方五个人，让好友的哥哥及时走脱了，等回来喊人再回到酒楼找回场面的时候，只发现已经被打的浑身是伤昏死过去的仆人。后来听说这个仆人被提拔，可以在习武时间听讲武先生讲课，但是不准提问，自己偶尔到好友家玩的时候还见过几面。再过几个月听好友说这个家伙主动离开了，找了户人家做了赘婿，而且那家人的名声似乎不大好。

之后有一年多在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

渐渐家里开始有人登门求亲，她不得不考虑自己的终身，父亲把求亲人招来问话的时候，她就在里间打量，都不如意，父亲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她没有回答，却想起那个曾经跪在自己家门口，曾经被人打得昏死过去，又曾经在习武场拼命练功的家伙，她并不是觉得这个人如何好，而是觉得身边这些人无论憨厚老实还是聪明灵巧，都不可避免的带着几分幼稚。于是她说现在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说吧。

再一次见面是一次春日里的踏青会上，上午和煦的阳光下，人群中，她看到他身边围着几个公子哥谈笑，他似有所感扭头望过来，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思的躲了起来，不过没躲掉！他过来打个招呼，聊了几句便走开了。他长高了很多，也健壮了很多，说话很谦和，和第一次见到时候的样子天差地别。很有意思的是中午野餐后，走动消食时候再次遇到，他静静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方，背对着喧闹的人群，有些孤单，她走上前去搭话，说起往日，说起现状，才知道他日子过得还在习武，也读书，最近手里有些积蓄，于是开了一家胭脂店，他邀请她有时间到店里看看，她点头同意。临走时候遗落了一根发簪，是她故意丢下的。

后来他差小厮将发簪送来，很小心的递到她的丫鬟手里，没有其他人知道。她回信答谢，这样一来二去就不断有书信来往。

她也去了几次他的店铺，要跨小半个城区，店里是请来的佣人打理，没有遇到他，不过东西很不错，她写信说到起过这事。于是他也很贴心的每次有新的东西上架时候都会送来一份，偶尔有南方流传过来的上等好货时候也会为她留意。

两个人慢慢的熟稔起来，孟江芷的父亲也升官了，为了方便在衙门来往，搬过一次家，搬家后离姜绸所在的陈家不远的街坊，注意之下，渐渐听到陈家女人的婚前传闻和婚后的不堪，也渐渐听说姜绸的一些狠厉手段和处事的圆滑。

姜绸开了一家酒楼，酒楼不大，两层加一起也就十几个单间，摆设简单朴实，饭菜样式也平常，味道却很好，他每日中午和晚上就在这里吃饭。

渐渐的，孟江芷听闻陈家不断有变故，陈家大小姐指责姜绸侵吞陈家公用财产，要求彻查，结果陈家大小姐被禁了足；听说陈家公子从师门带人回来要打死姜绸，然后就没有后续的消息传出，只是姜绸每日里固定时间就到自己的酒楼喝酒吃饭；陈家家主一直沉默不语，谁也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意见。陈家这些事很小，如果不特别关注的话，在这个趣事不断的秦都里面根本就毫不起眼。

孟江芷每个月会过去消费一两次，当酒楼东家姜绸也来吃饭的时候，或是一壶果酿，或者一壶清茶，两个人对坐，谈谈最近看过什么书，说说近期有过什么趣事，都是些闲话。

孟江芷有时候就在想，一个还不到二十周岁的男人，要有多大的坚强和忍耐才能像姜绸这样活得看似平淡如水。

有一次无意间说起对未来的想法，姜绸说道想要在秦都有个“姜家”，他说的很平淡，孟江芷却很是激动，有些向往。

在秦都这个大城市里有数百万人，汇聚着秦国大半的风流人物，不断有人崛起，不断有人陨落。孟江芷见过身份高贵的公子哥，见过跨马游街的状元郎，见过悬刀佩剑的仙家子弟，这些人都很优秀的，有时候她为之惊叹，却也只是局外人对局内的好奇和赞叹，大家都是陌生人，本来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好奇和赞叹后留作谈资，仅此而已！她时常想起这个在她记忆中没有如何绽放光彩却留下深刻记忆的家伙，这个人却无声无息的存在着，孤独的活着，坚忍，坚持，又坚强！

她关注着他，听到道他一次又一次经历艰难困苦的故事，虽然只是这座城市里面不起眼的一朵浪花，或许是因为她有意无意间看到他的成长，所以总是能够远比那些无聊看客们更能体会更多，于是她为他叹息，为他不平，为他欢呼，也为他心疼！终于在某个花灯之夜，两人在已经打烊的酒楼上对饮，某个眼波流转的时刻，他探身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她没有拒绝，然后发生了一切理所应当发生的事情！

她也曾问自己选择这样一条艰难的道路，如果没有一无所获，是否会后悔？当那个夜晚姜绸在她**的身子上耸动把玩的时候，她觉得不会后悔！她认定这个男人值得她做出孤注一掷的赌博，她未来的会收到百上千倍的回报！

她望着双手在她身上上下索取的姜绸热情回应着，能走到现在是他人生前进的一大步，于她自己来说也是如此！

当她忍耐不住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婉转呻吟的时候，姜绸从她衣衫里抽出手，拍了拍她的臀部，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现在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

孟江芷喘息着，扶着墙壁慢慢站直，低头去整理凌乱的衣衫，等到呼吸平稳后，从袖口拿出一封信递给姜绸，道：“这是陈家送来的加急信！而且昨日我收到家里传来信息，说北方有变动，父亲在五日之前已经被紧急调往前线......”

接过信封的姜绸眉头微皱：“这么急？！”

孟江芷点点头，道：“秦都已经开始戒严了，似乎有再次抽丁的打算，这次风声是说有人勾结外族打算对我们来一次灭国之战，不过从从陛下的反应来看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因为之前的计划并没有取消，反而原本用于防备天灾的三大粮仓已经开仓运粮！而且听说早早回老家含饴弄孙的伍老将军也连夜赶进了秦都，具体安排还不得而知！”

姜绸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道：“陛下性格刚烈，数年的筹备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现在这些事虽然棘手，还远远没到逼迫陛下作艰难选择的时候，恐怕真正的大事还没有显现出来，事情还要再看看！”

他拆开信封查看信件，越看眼神越冷。他的心腹被逼的只能通过厨娘的手走孟江芷的渠道把信件送来，言明陈家公子请来了一位师伯，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把姜绸的人全部清理掉，彻底夺回陈家财产，并且已经下重手，大管家被没收全部家产赶出陈家，三个主事被乱棍打死，哀求姜绸尽快赶去处理！再看时间，已经是十日前。

姜绸将信件重新读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事情后将信件用火折子点着，烧个干净，抬头见孟江芷看着自己欲言又止，问道：“怎么，还有其他的事？”

孟江芷轻声道：“天师府已经被征召，四位大天师五日前已经启程离开了秦都！”

姜绸深呼一口气，揉了揉脑门，屋漏偏逢夜雨，墙破又遇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