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完澹台乐所述,蓝月长老顿时恍然,正欲说话时,瞬间脸色剧变,猛然化作一道流光冲了
出去。
「大胆妖孽,竟然还敢逗留擎天峰撒野,给本座去死!」
蓦地,一道长达百丈的恢弘剑影横空出世。
目标,直指只剩下剑胎光球周边凭空冒出的三道气息。
……
风波眼看着马上就要大局已定,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杀出三头大妖来。
其一黑雾缭绕,阴森恐怖。
其一巨大无比,神秘莫测。
其一状若乳虎,煞气冲天。
在魔魁惨败后,大多数暗中潜伏的强力妖魔皆悄然隐退,没想到这三个家伙竟贼心不死,意图火中取栗。
不得不说它们抓住的时机非常微妙。
恰好就在擎天峰众人精神松懈,袁玉堂正在驯服魔魁无暇他顾的绝妙时机。
「繇蛇,夸河,你们果然是在算计本座!」山泽大君凛然怒啸,两只硕大无比的虎爪凶猛击出,威力之强,仿佛连空间都要击塌般。
身形巨大的大妖夸河不甘示弱,回手就是一条巨大如山的臂膀甩出,劲风狂卷,风雷呼啸。
「山泽,汝道本座算计汝,汝岂非也在算计本座?剑胎有能者居之,各显神通吧!」
另一边被黑雾笼罩的繇蛇也出手了,刹那间阴风肆虐,一条粗如江河的巨尾轰然扫过,压得空气阵阵爆破,狂笑道,「哈哈哈,山泽,汝也配与本座问责?」
原本结盟图谋剑胎的塑料联盟顿时土崩瓦解,三头大妖眼中都只有那个快要全部消逝的剑胎光团,满脑子只想着尽快压倒对手,哪怕拼着挨上人仙望乡台境界的蓝月长老一剑,也要虎口拔牙,将剑胎收入囊中。
蓝月长老又急又怒,尽管她也自知单凭一己之力无法同时击退那三头轮回道境界的大妖,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不允许心爱师兄最后的遗泽被妖类染指。
混战顿时爆发,刚刚熄灭的战火瞬间重燃,声势虽不及刚才妖王间的毁天灭地,但也不会逊色多少。
这激战来得快,去得也快。
霎时间虚空中传来几声惨叫,便见夸河巨大的身影狼狈逃窜,繇蛇负伤急遁虚空,蓝月长老炮弹般被击落月池。
最后的胜利者赫然是山泽大君!
虽然击退了三个强敌,但是山泽大君所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只见它半个身子几乎被打烂了,残驱布满了各自大小不一的伤口,比死人也就多了半口气。
不过它半分不见颓丧,仅剩的一只独目闪烁着狂热至极的光芒,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只剩下不到拳头大小的剑胎光球。
只要成功夺下剑胎,它就有把握重塑身躯,甚至一举冲破困顿已久的大妖境,晋升为梦寐以求的妖王!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它了,遍观四周,澹台乐伤重无力再战,蓝月长老堕水生死未卜,袁玉堂又处于驯化魔魁的重要关头,外围的那些地仙又袖手旁观。
放眼擎天峰,其余人等皆是土鸡瓦狗尔!
强忍激动,山泽大君闪电探出独臂,就要夺取剑胎。
几百里外盘膝山谷的白马寺老僧豁然睁眼,面容悲苦地唱了句佛号,然后从憎袍里掏出一截洁白的莲藕抛向空中。
「阿弥陀佛,贫僧潇洒,已完成申屠道友的嘱咐,此后白马寺与擎天峰再无瓜葛。」
与此同时,斑斓江上高坐轮椅上的诸葛揽月也出手了,心意一动,便有一捆金丝,无数铆钉瞬时消失当前,淡然笑道:
「申屠兄,你求仁得仁,老夫甚是佩服,希望你的努力没有白费,祝愿擎天峰仙运昌隆!」
莲藕、金丝、铆钉仿佛直接突破空间限制,瞬间就出现在剑胎光团之上。
金丝缠合,铆钉固定,莲藕变形,剑胎融合。
霎时间,一道持剑人影便凛然现世。
前一秒还志得意满的山泽大君,这时候蓦然心神震炫,灵台警惕狂响。
呛!
然而不等它有所动作,一道剑光便火速斩落。
仿佛时空被冻结,山泽大君意识瞬间停顿,一道血线由下而上地将它一分为二。
直到魂飞魄散,山泽大君都不愿相信。
杀它者……
居然是刚刚死去的申屠杰!!
山泽大君死不瞑目的残尸从空中掉落,整个擎天峰之上落针可闻。
下方大多数弟子无不瞠目结舌地仰望半空。
仰望那道死而复生的绝世背影。
一剑砍杀山泽大君后,那疑似申屠杰本尊的身影手一招,月池中便凭空升起蓝月长老昏迷不醒的倩影。
申屠杰缓缓下降到蓝月长老身边,眼神温柔,动作小心地抱着那个苦恋他六十多年的傻女人,旋即渡口空到池畔二楼。
澹台乐脸色苍白,满目惊愕地望着以为今生再也不能相见的熟悉人影,下一刻般泪奔当场,呢喃道,「白马寺的造化再生藕,天机山庄的生息断续丝和浩源锁神钉,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剑首啊,你把我瞒得好苦啊,你把小师妹骗得好苦啊……」
申屠杰把蓝月抱回香榻上,深深地凝望着相伴六十多栽的女人,这一刻好似怎么看都不够。
片刻,他蔚然长叹,眷恋无比地再看了蓝月一眼,好似把她的样子铭刻心间,旋即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出来后见到澹台乐依然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想了想,索性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两脚摊开,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背靠在墙壁上,望向重新恢复的隗丽星空,突然说道:
「澹台,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这句话顿时就把澹台乐从魔障中唤醒了。
申屠乐目光痴迷,似空洞,似无焦距,又似陷入美好回忆,梦呓般继续道,「那时候我俩天赋不算拔尖,悟性也不算绝顶,在众多师兄弟里不上不下,每次被师尊训斥过后,心情苦闷的我们也如现在般,躲到小师妹的房间阳台里看星星……」
「一晃眼就六十多年过去了,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和你,和小师妹一起看星星了……」
澹台乐双肩抽动,低着头,不愿让人看到他痛哭流涕的软弱模样。
申屠杰就像一个即将远行的游子,与至交好友絮絮叨叨许多陈年往事,他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就越令澹台乐心痛欲绝。
「……烟花再美,也不过刹那间的芳华……星空再隗丽,终究还是会被天明所取代……」
申屠杰淡然一笑,气质脱尘,慢慢起身,叉腰扭胯,嬉笑道,「人生从没不散的宴席,路上风光再好,终究还是有人会离你而去。」
抬头望天,申屠杰脸上掠过一丝桀骜不驯的戾气,淡淡地笑道,「自从三百三十多年前诸葛天机过天门而不入,这贼老天便像记恨上咱们人间术士般,自那以后足足三百多年,再无一人能有缘窥得仙缘……」
「这很不好,我心所不喜。」
「世人常说天下气运被我申屠杰独自了八分,如果后世还有人能再度飞升,非我莫属……这话说得倒也算实诚……」
「既然如此,那我便斗胆再任性一回吧……」
申屠杰张狂大笑,手一摊,竟然凭空再造出本命飞剑无畏,剑指长空,肆意飞扬道:
「若这天不愿让路,无所谓,我便劈开这天,为后世子孙剑开天门!」
「吾乃擎天峰剑首,吾乃天下第
一剑,吾乃……申屠杰!
吾愿天下,人人皆会剑耀大夏!」
说着,申屠杰轻轻地往前一递剑,俨如顽童的幼稚戏耍。
然而下一刻,风云变色,天地齐颤!
一道长不知几里,高不知尽头的恐怖剑影冲霄而起。
兵乓!
只要是在同一片天空下的芸芸众生,不管是天上水里,不管是飞禽走兽,不管是凡人术士,皆恍惚间同时听到一阵破碎声,紧接着感觉浑身一轻,仿佛有什么无形枷锁被斩破。
「哈哈哈~」
申屠杰宛如轻如鸿毛,毫无重量般随风而起,每升起一寸,身上就多出一道裂缝,待到半空时,整个人就像一个摔得粉碎的瓷娃娃般触目惊心。
这时候四面八方有大片乌云急速而来,仔细再看,那竟然是遮天蔽日的飞剑长河。
「……恭送申屠道友飞升……」
「……恭送申屠道友飞升……」
「……恭送申屠道友飞升……」
一声声情真意切的呼喊凭空响起,在擎天峰之上汇聚成挥之不散的漩涡。
「哈哈哈,好好好,有尔等相送,申屠杰此生不枉矣!」
申屠杰顾盼飞扬,于长笑中化为漫天荧光。
「剑首……师兄……杰哥啊~」
一直压抑情绪的澹台乐再也忍不住了,崩溃大悲,哭得像个孩子般撕心裂肺。
白头山上,天山童姥神情肃穆,用此生最庄重的语气低声道,「感谢申屠道友为后世再开天门!」
无名峡谷内,老僧双掌合十,佛光普照,悲悯低语道,「感谢申屠道友为后世再开天门!」
斑斓江上,诸葛揽月朝擎天峰方向抱拳朗声道,「感谢申屠道友为后世再开天门!」
极渊之下,有枯坐如磐石的消瘦身影沙哑道,「感谢申屠道友为后世再开天门……」
山间荒野中,有刚斩杀妖魔的野道士拭血恭声道,「感谢申屠道友为后世再开天门!」
……
这一幕在大夏境内各个角落纷纷上演着。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哪怕是再穷凶极恶之人也有改过的机会。
虽然投胎转世虚无缥缈,但对于神通广大的地仙来说,只要没有灰飞烟灭,就还有一丝涅槃重生的机会。
申屠杰却甘愿为了后世之人再登仙途,自愿放弃宝贵的重生机缘,以自绝天地为代价,斩断天意封锁仙缘的枷锁。
如此伟人,怎能不让人心生敬畏?
袁玉堂已经将魔魁收入百仙遗骨祠内赶到澹台乐身边,见他如此悲恸,一时间不由得心情沉重,像压了块石头般。
呜呜呜~
哗哗哗~
夜空突降下磅礴大雨,那雨水居然是红色,山河剧颤,声如哭悲。
这一夜,一个闪亮如星的绝世强者以烟花般璀璨的姿态斩出震古烁今的一剑,让后世之人铭记了他的名字,也让千年传承的擎天峰成为传说,得以流芳万古。
……
半月之后,万物回春。
有两人行走在状若弯月的新擎天峰之下。
「澹台长老请留步。」
袁玉堂背着一个大铁皮箱子,回身向表情纠结的澹台乐请辞道。
澹台乐神情复杂,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对于这个曾经把擎天峰上下几乎全部欺骗的可恶少年,他本该恨之入骨,奈何阴差阳错之下,又对擎天峰有再造之恩。
又爱又恨,以致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袁玉堂相处。
袁玉堂怎能不知澹台乐此刻
的纠结,当即温和一笑,「澹台长老无需介怀,此前恩怨当随风而逝,不管怎么说,贫道都对擎天峰大感恩惠,若日后有何需要,必然不会推辞!」
似被袁玉堂磊落正气的做派折服,澹台乐幽幽一叹,没好气地笑骂道,「真把我擎天峰当成软柿子么?如真有向你求援的那一天,估计也离灭派不远乎!罢了罢了,快滚,别在这儿碍本座眼!」
袁玉堂回之微笑,深深一躬,便拂衣而去。
此行虽不完美,但结果还算尽人意。
感觉到身后的大铁皮箱子传来的动静,袁玉堂轻松一笑,只消把身后之物交付黄七僳,他就可以回家了。
回从未踏足,却无限想念的那个家……
(6k大章节,我没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