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梅微微笑了下,应道:“娘说的是。娘便是不说,儿媳妇自己也会去的。”
老太太仔细打量她一眼,见神情和平日无异,心中满意,便微微点头不语。
淡梅见无事了,便与慧姐一道回来。其实她方才那态度倒也不是全装出来的。虽心中稍微觉着有些别扭,只自己确实毕竟只是个后到者,死者为大,陪着慧姐回去祭拜下也没什么。
这一日过得飞快。早间时侍弄了下花圃子,歇了个午觉,待用过了晚膳,晓得徐进嵘不会这么早回,留慧姐在自己屋子里玩耍消食了片刻,这才亲自送她回去。
淡梅送慧姐回了屋子,见她缠着自己有些依依不舍,与平日不大一样,便又多陪了一会。慧姐又叫她说故事,淡梅想了下,便又说了个芝麻开门,不止慧姐,连边上的奶娘和短儿等几个丫头都听得甚是入迷。奶娘啧啧咂嘴道:“这咒倒是好使。我小时母家那屋子出去便有个被石头封了的山洞,早晓得也过去念下,不定还真能开了进去得些财宝。”惹得众人都是大笑。
淡梅见窗外天色透黑了,叮嘱了慧姐几句早些歇息便欲离去,手却被她牵住不放,回头见她似是有话要说,便屏退了屋里的奶娘丫头叫各自散了去,这才看着她眼睛道:“慧姐可是有话说?”
慧姐咬了下唇,这才声如蚊讷道:“我从前听说,爹和祖母不喜我,就是因为我一出来没几日就克死了生我的娘亲。所以每年到这时候我总有些怕……母亲,我娘亲真是被我克死的吗?”
淡梅见她说话间神情委顿,全无方才的笑容,一想到才这般大的小孩心里却已是有个如此的阴影,心中一下起了怜意,暗骂封建迷信害死人,叹了口气,蹲到了她面前柔声道:“我猜你娘亲不过是觉着太累了才去了的,哪里会是你克死的?你是她拼了命生出来的骨血,在她眼里便是宝贝一般。她若晓得你这般想,不知道有多伤心难过呢。”
慧姐大约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的话,怔怔了半晌。淡梅想了下,又低声道:“我偷偷告诉你,我从前也是被人说克死了好几个男人的,这才被我娘硬赶着嫁给了你爹到了你家的。你瞧你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连块皮肉都没少。可见那些克人之说都是愚妇蠢汉吃饱了撑着没事做,这才胡说八道的。慧姐最是个好孩子,我到了你家,恁多的人,唯一觉着可心的便是你了……”
慧姐得她这般安慰,脸上慢慢绽出了笑容。淡梅见了松口气,站了起来摸了下她头发,正要叫上榻去歇了,突见慧姐神色一变,似是见了鬼般,吓了一跳,急忙回头,这才见是那徐进嵘正掀了门帘站在屋子门口,烛火照不到那里,本就有些暗,骤然瞥见多出的这么一个身影,可不是要吓到了。
方才丫头婆子们都被打发了去没守在门口,也不知道他几时过来的,刚才自己与慧姐的话更不晓得被听去了多少,淡梅觉着仿佛似是被偷窥了般的,心中略微有些不快,只很快便压了下去,转向了徐进嵘道:“三爷几时回来的?过来也不出声,倒是吓了人一跳。”
徐进嵘看她一眼,唔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淡梅见他来得突然,走得也似阵风,便给慧姐脱了鞋让上去床榻了,拢好了被头,这才跟了出来,迎面便见刚回来的奶娘在赶着给他行礼问好,他却是连脚步都没停便自顾过去了,惹得奶娘站着呆了片刻,惴惴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哪里没伺候好慧姐惹到了自家这位大人。
淡梅回了屋子,并不见他人影,也不晓得哪里去了,等了片刻觉着不耐,手脚又冰凉了,便拆去了发髻,脱了外衣和鞋先上榻了,寻思着过两日是不是要叫屋子里燃炭火取暖了。哪知那被窝刚有丝暖气捂出来,便见妙夏进来,说方才一个婆子传了话,大人正在书房,请夫人过去有事商议。
淡梅暗叹了口气,不晓得叫自己过去做什么,只得重新穿了衣服鞋袜,对着镜子随意绾了下发便过去了。
这园子地方虽不大,从前徐进嵘也不大在此过夜,只书房还是有的,就在园子东北角最后一排独立屋子那里,挑了间朝南通透的,平日颇为静僻。前半年徐进嵘不在时,淡梅也只偶尔会去那里寻几本杂书来看,专门有个婆子看扫那里,晚上便漆黑一片了。只这回淡梅过去时,却见沿路廊上隔段路边挂了气死风灯,连灯笼都不用打了。
淡梅到了书房前,见门窗里透出了灯光,便推开虚掩的门进去了,一眼便见他正坐在那张鸡翅木架案大书桌后,瞧着在写什么东西。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也不过是略微抬眼看了下,手上并没停下。
淡梅关了门,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略微看了下,见他仿佛是在写书信,不欲多看,便自己踱到了南墙边的多宝格前,打量起上面摆着的一样样物件。瞧见都是些玉器瓶子什么的,略看了下便没兴趣。倒是盯着下面长竖格里放的一株盆景研究了下,瞧着仿佛是龟甲冬青,老干灰褐起鳞,枝条苍劲古朴,瞧着还有几分造型,只是下面枝叶有些枯黄,想是护理不当所致。
“过来。”
淡梅还在看,听身后响起了个声音,转头望去,见他还低头在写信,略微犹豫了下,便走了过去,站在了离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盯着他后背。片刻后见他提笔搁在了笔架上,将写好的几张纸摊开了待干,这才转过了头看着她道:“叫你过来,还站那里作甚?”
淡梅只得慢慢朝他过去,待到了一臂距离时,却见他突地伸出了手,一下将自己扯了过去侧坐到了他腿上,刚稳住,腰身已是被他一只手给围住了。
淡梅只得小心坐着不乱动,稍微抬头看着他问道:“叫我来做什么?”
“无事便不能叫你来?”徐进嵘眉头一挑,略微低头。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下巴已是轻轻搁在她方才松松绾起的发髻上磨蹭了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读友们昨天的很多留言,偶都看了。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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