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客捎上我,是由于李珊然的介绍。李珊然告诉他我喜爱文艺,爱看书,爱写东西。所以他希望我也能加入剧团,成为组织者和编剧。
诗琳,他很恳切,也挺伤感,这样的态度让人无法拒绝。我答应了。他说等我远航回来,他会把他珍藏的一些有关话剧与文艺的书送给我们,希望我们能尽力办好剧组。
诗琳,组织这样的事,我心里还真没有底,但还要尽力去做。因为我答应过李珊然要做好,也因为,我确实觉得,那可能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我想起了在珠城跟随几个剧组的拍摄,想起着自己说过的那句,教化的力量胜于一支钢铁雄狮。想了很多。
晚上熄灯前,我枕着双手,躺在床上,还在想着这事。胖子砸来一个枕头,一脸严肃,说小江同志,想什么呢。
我说没想什么啊,怎么了。
胖子说你不觉得你的生活中出现了很大的危机么,而且是情感危机么?
我懒洋洋地说,我早告诉过你们我眼诗琳分了,这已经不是新闻了。首都青年。
大将哈的一声。胖子就很认真的说,嘿,人还在梦里哪。高手,给他解释解释,让他这迷糊蛋清醒清醒。
又关高手什么事了。我想。
高手说,陈超,大三学员,学院篮球队的主力大前锋,在过去一年的CUBA联赛里,场均得分15分。是学院无数女学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是在全国大学女生中最受欢迎的选手之一。他文武双全,喜欢写东西,自费出版过一本小说,一本散文集,也是广受社会女姓欢迎。
我默然了,问你们说这些做什么。
胖子叹了口气,说,小江,我们都替你着急哪。在这样的人面前,你哪里有一点竞争优势。唉。
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我知道。
没有人再说话,宿舍里一片沉闷。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进入梦乡的,只记得自己在睡前似乎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的体能训练自由活动时间,特地跑到学院西门的海滩上,用海水洗了把脸,然后坐在滩岸上,看着波涛动荡。
怎么感觉我倒真变成于连了,诗琳。在每个人的眼里,我似乎每时都在拼命遮掩自己的心事。对你,对很多人。有时候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没有老军医教导我去崇拜拿破仑,也没有人逼迫我成为布道的神父,一切都是自我的选择。
在自我的选择中,却身不由已么?
我捡个瓶子,装满细沙,远远地扔进海里。大海没有回音。
海风中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李珊然的巧克力真的仅仅是巧克力么?李珊然的玉观音也真的仅仅是玉观音么?摊在手上,那玉温润和气,很吸引着我的眼。
诗琳,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更难过了,爱情之中,最痛的,只怕不是受到伤害,而是遗忘和被遗忘罢。天各一方,时光荏苒,我真的怕哪一天,我会忘了你,诗琳。
这种害怕,更类似于恐惧。没有人逼迫我从一而终,而我也知道,朝合夕散的情侣,在地方大学生的生活中,也是司空见惯。我们总会很平和地安慰自己说,我们没有失去爱情,只是失去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只是,难道真的只是失去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么?
事情想得我头痛。
写到这里的时候,夜深了。诗琳,晚安吧。不要为我在这封信里写下的东西生气,真的不要生气。今天是愚人节,你且把它当作一个玩笑罢。
诗琳,祝早日康复
祝晚安
阿城
2002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