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一缕日光斜照进来,照在榻头袒露的手腕上,时候一长几乎要把人炙伤。
秾华被热醒了,坐起来看,殿内无人,便撑着凉簟出了一会儿神。不久阿茸打帘进来,放下铜盆道:“圣人醒了?昨天的事真把我吓坏了,所幸有惊无险,否则我和春妈妈都不知怎么办了。你身上还好么?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说没有,慢吞吞过去漱口洗脸,问:“有没有福宁宫的消息?官家眼下怎么样?”
阿茸摇头说不知道,“自己安稳就好了,管人家作甚。”
她呆了呆,发现阿茸说得没错,今上于她不过是“人家”。又想起金姑子,昨天太混乱了无心过问,今天得了闲,该有个说法了。
阿茸替她篦头,她吩咐宫人把金姑娘传来。金姑子进内殿,遮遮掩掩把两封信递了上来,“紫宸殿后殿书格都上了锁,婢子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来的。怕官家察觉未敢多拿,书信堆了两尺来高,从中抽了两封出来,圣人且先过目。”
她心里紧张,头也不梳了,把人都遣了出去。
捏着两封信到矮榻上坐下,信封上自己的笔迹她认得出来,要拆开却着实费了很大的劲儿。
如果这信写于七月前,就说明官家的嫌疑被洗清了;若写于七月之后,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必是他无疑!
她展开梅花笺看信的内容,说的是建安城中的奇事。驸马尚主前曾经有过婚约,但对方做女道士去了。几年后寻上门来,驸马念旧情,出资为那女道士建寺安置,公主因此与驸马反目,闹得建安城中一片哗然……这事她记得太清楚了,是云观回大钺那年冬至发生的,也就是在七夕之后。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那信,欲哭无泪。竟真是他,这个阴阳怪气的人,冒云观的名同她通了九个月的书信,她居然从来不曾察觉,看来是空长了一颗人脑袋。
春渥进来的时候见她愣着两眼发呆,忙上前询问她。她抬起头,眼里裹满了泪,“娘……”
她呜咽哭起来,春渥看到矮几上的信,已然猜到大半了。摊着两手说:“如今怎么办呢,印证之前的猜测了?”
“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她低声咒骂起来,“他怎么能这么骗我!”
春渥没有替她难过,看她的样子反而觉得好笑,“可是恼羞成怒么?和他说了那么多情意绵绵的话,自己却不自知?”
她面红过耳,含着泪还不忘恶狠狠地瞪她,“娘也落井下石么?我不是你奶大的?”
她现在是委屈坏了,春渥知道不能再添堵了,她这个脾气惹毛了不好收场,忙道:“我何尝是这个意思?这世上哪里有人笑话自己孩子的!我是觉得官家也不容易,他这样的人,同你甜言蜜语的来往,简直……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三年多来想是用了不少心思,也算是用情至深了。”
“谁稀罕他用情至深?他不去好好做他的国君,冒别人的名算怎么回事?我与云观情深情浅同他有什么相干?他就这样一厢情愿掺合进来,叫我心里怎么想?”她掖着帕子嚎啕,“他竟这样愚弄我,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暗地里不知怎么耻笑我,我以后没脸见人了!”
她很难过,心里发空,连天都矮下来了。她的一腔爱意错付他人,实在对不起云观。殷重元欺骗她的感情,他是个不要脸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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