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依旧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睁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青黛见她如此,自然也不去睡,在一旁陪着一面说话,一面拿了绣活儿在灯下做。
到午夜时分,幼桐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外头的林子里,隐隐约约的似乎有马蹄声传来。她心中一震,立刻起身将灯吹灭,顺手将床头匣子里的长剑握在手里。青黛见她如此行为,亦是惊诧万分,也跟着从匣子里摸了把匕首藏在身上。
“小姐,外头是什么人?”虽说也学了些许拳脚功夫,但到底没动过真刀真枪,青黛的声音有些发抖。
幼桐将耳朵贴近地面仔细听了一阵,脸上更见肃穆,“少说也有二三十个,这大半夜地闯进来,还能有什么好人,自然是土匪了。只是——”只是他们的声音分明越来越近,绝非被困在阵中。幼桐可不认为那些乌合之众能轻易解开她的阵法,唯一的解释只有……
到底是林管事,还是石头?
幼桐狠狠握紧拳头,缓缓吐了一口气,“人太多,我们打不过,唯今之计,唯有先从后门逃出去。”
“好。”青黛赶紧应了,正要转身去后门处探看,忽又想到什么,回头道:“那这庄子——”
“命都快保不住了,还管这庄子作甚?”幼桐气道,拽着青黛的手,打开后门,迅速地冲进黑暗中……
那些土匪虽说不熟悉地形,可到底骑着马,若是真要追,她们如何躲得过。想到此地,幼桐便不往大路走,反而朝北边狂奔。落了一天的小雨,这会儿林子里极是阴湿,又加上二人走得匆忙,中衣外只着了件长单衣,被这小雨淋湿后,冷风一吹,冰冷刺骨。二人在林子里一路狂奔,心中又慌乱,竟连寒意都感觉不到。
身后远远地传来马蹄声和喝骂声,还隐约有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仿佛只一刻就要冲到她们身后。
幼桐根本来不及回头,左手拽紧青黛的袖子,右手紧握长剑,一路不停歇,径直奔到林子外的小湖边。
“怎…怎么办?”青黛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脸上一片潮湿,分不出到底是雨水还是吓出的眼泪。此处都是荒山和田地,附近并无农户,便是求救也无门。
幼桐却一脸冷静,松开紧拽住青黛的手,从湖边摸索了一阵,折了两根枯萎的荷埂子,将其中一根递给她,道:“躲到湖里去,含着它出气。”
青黛自是惟命是从,接了荷埂子,将一头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摸进湖里去。深秋时节,湖水如冰一般刺骨,青黛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但终究无奈,一咬牙,缓缓沉下去,只余下荷埂的另一头。
这汪湖足有十来亩,虽是深秋,但湖中仍有残荷,白日里望去也是一片枯褐,几不见湖下景象,更不用说这漆黑的夜晚。幼桐四下里察看了一番,抹去了二人留下的脚印,确定再无一样后,才也跟着沉下湖去。
不多时,果然有人追来,足足有十来个火把,明晃晃地将四周照得亮堂。他们四下寻了一阵,不见人影,纷纷破口大骂,倒是没人想到来湖里瞧一眼。
待那些人渐渐走远,幼桐又仔细听了一阵,确定安全了,才缓缓从湖中起身,低声唤了两声“青黛”。青黛赶紧也从湖边枯黄的水草丛中钻出来,一脸冻得青紫,浑身发抖地看着她,颤着声音唤了声“小姐”。
二人相互搀扶着爬上岸,方才站起身,青黛忽看着身后庄园的方向一动不动,眼中一片绝望。幼桐亦转身望去,只见林中一片光亮,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庄园已成了一片火海……
主仆二人在附近的山洞里依偎着过了一夜,天亮后才起身朝庄园的方向走。经历了这么一晚,二人都已狼狈不堪,但都没说话,强撑着一步一步地往里走。
因下过一天雨的缘故,昨晚那火烧得并不久,且因院子外隔了好大一片空地,故附近的树林并无多大的损失,只是那片园子只余一片灰烬。幼桐铁青着脸在废墟中站了好半天,拳头紧握,手指几乎要刺进肉里,却是半点眼泪也没有掉。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听到身后青黛唤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幼桐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在院子前方的石椅底下翻了一阵,从地底下翻出一只黑漆鎏金的木匣子来,一剑劈开铜锁,打开来,竟是满满一匣子的银票地契。
青黛好歹松了一口气。虽说她晓得幼桐素来谨慎,绝不会将财务全都锁在库房里,但心里头到底还是打着鼓,如今亲眼瞧见了,才算是放了心。
二人一言不发地出了林子,到路口时,幼桐好歹说了句话,“是石头。”
青黛心一颤,偷偷地看了看她,见她面上仍是无波无澜,心中更添担忧,“那白灵她——”
“她最好是没事,若不然——”幼桐面上显出狰狞之色,“若不然,便是天涯海角,我亦要报此仇。”说罢,拎着匣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那些土匪显然是冲着幼桐她们来的,除了庄子被烧之外,外头的佃户并未波及,但昨晚的大火已让众人察觉到异样,纷纷出来探看。待见幼桐与青黛出来,众人纷纷过来问询,只是见她二人一身女装打扮,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古怪。
林管事也在人群中,瞧见幼桐她们,顿时老泪纵横,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抹了两把泪,才哽道:“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好在东家没事。”
幼桐只盯着他问:“可曾瞧见了白灵?”
林管事讶道:“白灵姑娘不是跟石头小哥儿在一起么?咦,那石头他们呢?”
幼桐冷笑数声,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