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娘哆哆嗦嗦地朝她们所方向指了指,贺均平立刻会意,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个营地贺均平都了如指掌,不消多时便寻到了琸云所帐篷,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咬着牙盯着帐篷口帘子发愣。四周很安静,贺均平甚至能听到帐篷里琸云轻轻呼吸声,一颗狂躁心不知不觉渐渐安定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去,待整个人平静下来了,这才掀开帘子进了帐篷。
帐篷里没有点蜡烛,有些暗,琸云斜靠榻上不知做什么,眉眼都隐匿阴影中,只能听到她浅浅呼吸。
“阿云——”贺均平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唤了她一声。等了许久,却不见她回应,贺均平忽然有些紧张,停原地不敢动,两只手悄悄伸到一起用力握了握,又提高声音唤了一次,琸云依旧没回。
睡着了吗?他缓步走直榻边,蹲□子,终于看清了她面容。他们才分开了两个月,可是贺均平却觉得两个人似乎有许多年不见。琸云眉眼似乎比他记忆里要温和得多,尤其是这会儿睡着,平时明亮眼睛闭起来,只余一条狭长微微上翘眼线,浓密睫毛覆盖眼睑上,有一种安静而动人心魄美。
贺均平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脸颊,柔软而滚烫——滚烫?贺均平心里一突,立刻紧张起来,慌忙将琸云抱得坐起来,又赶紧拽了被子将她仔细捂好,小声地唤她,“阿云,阿云,你怎么了?”
琸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是他,脸上有慌忙之色一闪而过,喃喃地问:“平哥儿?”
“你生病了。”贺均平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小声道:“天气这么凉,怎么睡觉也不盖被子?”
“我……没想睡。”琸云低下头,把所有情绪全都隐藏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又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贺均平眼睛道:“你笑一下。”
“什么?”贺均平一愣,旋即又猜到了什么,愈发地心慌,但面上却还镇定,脸上是一副啼笑皆非神情,“你都病了,我哪里笑得出来。”
“你笑一下!”琸云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语气很坚决,烧得通红脸上有她自己察觉不到不安与坚持,“你笑一下!”
贺均平只得呲牙咧嘴地笑了一下,罢了又觉得不够,索性又凑到她脸上亲了亲,把脑袋埋她颈项间,温柔又无奈地问:“阿云你怎么了?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还怎么笑得出来,多傻?”
琸云见他面色如常,又觉得自己兴许真多想了,揉了揉太阳穴,由着自己倒他怀里,闷闷地回道:“头疼。”
“我去叫军医。”贺均平说罢就要起身,腰还没站直就被琸云给拽住了,“别去——”她皱着眉头瓮声瓮气地道:“我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我不耐烦见外人。”
贺均平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便又坐了回来,将她紧紧揽怀里,又凑过去亲了亲,柔声道:“阿云什么时候也会撒娇了。”
琸云没说话,只把脑袋往他怀里又钻了钻,渀佛依旧有些不安。
她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再醒来时候肚子饿得厉害,贺均平依旧保持着原来礀势抱着她,几乎没有动过。察觉到琸云醒来,他这才渐渐地挪了挪早已僵直胳膊,小声问:“是不是饿了?”
琸云点头,“中午只啃了两个馒头。”
“我去叫人给你弄点吃。”贺均平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站起身,想了想,又伸手捏了捏琸云脸,“唔”了一声,点头道:“好像好了不少。”
“已经好了。”琸云道,她睁大眼睛盯着贺均平脸上看,忽然开口道:“我听世子爷他们说,你变了不少。”
贺均平呼吸一滞,面上却作出不以为然样子来,“这几位大爷还把军营当王府呢,整天吊儿郎当,我若是不严加管束,他们几个能把营地都给拆了。平日里不用功,日后上了战场,拖后腿也就罢了,若是把命给丢了,我回了宜都要怎么交待。”
他这些话说得很是有些道理,但琸云分明从他故作轻松脸上看到了一丝僵硬和紧张。但她没有再追问,朝贺均平点点头,眯着眼睛笑,“我肚子饿得厉害。”
贺均平长吁一口气,朝她笑笑,转身出了帐篷。他才出门,忽又想起什么,立刻又折了回来,脑袋从门帘后探出来,看着琸云一脸郑重地道:“阿云,你能来,我很高兴。”
他外头吹了阵冷风,脑子清醒了不少,使劲儿甩了甩头,把所有乱七八糟情绪全都甩出去,将这些天来一直萦绕他心头,所有矛盾与纠结,甚至还有无数噩梦全都压下去。如果早知道见了琸云就能静下心来,他早就该写信哄她过来。
幸好,她也来了。
他从伙房要了些热菜热饭端过来,路上遇着了孟云,她似乎有些意外,盯着他手里饭菜看了半晌,问:“贺将军还没用晚饭?”
贺均平笑笑,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前样子,“阿云身体不舒服,错过了晚饭。”他举了举手里托盘,笑容温暖又和煦,“没想到今儿伙房竟然炖了藕,阿云喜欢这个了。”说罢,他朝孟云点点头,端着饭菜擦身而过。
孟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灿烂笑容,一瞬间竟有些失神,等回过神来时,贺均平已经进了帐篷,她依稀听到他欢声音,“……阿云,起来吃饭了……”
孟云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