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连连摆手,干笑道:“大人折杀我家芙姐儿,还是将这些礼收回吧,她怎高攀的起?”
李泌摇头,轻笑道:“夫人此言差矣,在下都未说芙云高攀了,夫人怎就贬低了自家女儿呢?夫人也不忍在下思妹成疾吧?就这么办了吧!”又转头对芙云说:“芙丫头,过来让哥哥看看。”
芙云暗损他比自己大上十岁也好意思自称为“哥哥”,真真与他衣服的花纹一样——又孔雀又水仙。可仍欢欢乐乐地蹦到他跟前,见了礼,甜蜜蜜地道了声:“李大哥!”
李泌伸手一抚她的头发,从怀里拿出一块长命富贵足赤金锁帮她戴在脖子上,道:“别叫我李大哥,叫大哥。以后要是谁敢欺负你啊,尽管和大哥说,甭管是你是对是错,欺负了我妹妹,就是大错特错!记得了?”
芙云更甜地应道:“记得!”便坐到络云身边的官帽椅上,听大人们说话,心里一阵阵地发乐,因而便没发现旁边的络云给丫鬟使了个眼色。桃枝得了令,站到芙云络云前面,拿起茶壶往两人的杯子里注茶水,谁知那手一滑,滚烫的茶水全倒在了芙云胳膊上。芙云被烫得马上站了起来,直抖胳膊,这才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灼痛感,刺的她难受异常。
那边,只见桃枝一“惊”,要放下茶壶,不知怎的,那茶壶没放在桌上反倒整个摔在了芙云身上。芙云的受灾面积迅速由手臂扩展到整个右侧半边身子,那豆大的泪珠子不瞬就掉了下来。锦绣一见,愣了须臾工夫,立刻拿出帕子帮芙云擦去身上的水渍,见她疼的厉害,着急道:“夫人,我带五姑娘下去换身衣裳。”说着,就拉着芙云出了屋。
周氏干笑道:“芙云这丫头没规矩惯了,大人莫见怪。”
李泌展开扇子,一双凤眼眯成两道迷人弧线,要笑不笑地柔声说:“夫人,在下很奇怪,你怎的不说那丫鬟没规矩,却说芙丫头了?”视线由前方慢慢转向面色尴尬的周氏,接着道:“夫人是‘宅心仁厚’,对丫鬟比对女儿还好,传出去也是美谈一桩,在下自愧不如!记得在下刚进翰林院的时候,让人接了乡下的父母来住,在下有几房侍妾,瞧我爹娘穿着粗布衣裳,满口粗话,又见我对爹娘不冷不热,自作聪明的认为我不喜欢他们。我让她们几个敬茶,头一个也如方才那丫鬟手脚不利落,竟把茶水倒在我爹娘身上了。夫人知道我如何处置那位侍妾的么?” 桃枝听到这儿,一双腿已是剧烈的颤抖起,脸色惨白。
李泌则又看向周氏,周氏面上的尴尬更甚,他神色一敛,突然大笑道:“被我撵去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窝满芳楼了,既然不懂得伺候人,那就要好好学着,满芳楼那种地方,最适合学规矩了,是不是?”“是不是”三个字是一字一顿地对着桃枝说的,那凌厉的眼神好似能把人穿透。
话音刚落,桃枝的两片膝盖便落了地,身子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颤着声儿字不成句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有意泼……泼了五姑娘的。”
李泌摇起扇子,笑道:“夫人府上的丫鬟可真好笑,怎来向在下求饶了,在下又不是她的主子。这丫鬟是该罚,可在下不想刚认了义妹就见罚,夫人还是饶了她吧。”这话说的轻快,声音里却透出阴寒,桃枝颤的幅度更大了。
络云双手绞着帕子,那桃枝是自幼随在她身边服侍的,感情不比亲生姐姐紫云差。她一边担心自己求情会否惹上那面善心辣的公子,一边又担心桃枝会受到何种惩罚。没等她犹豫完,就听周氏肃然道:“服侍不周,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李泌浓眉一皱,没想周氏会用这种方式惩罚,他的手段是狠毒,但绝对不伤及女人皮肉。事情至此,虽脱离了一些掌控,对得起那丫头了就好了。为了无后顾之忧,离去前他最后说了句:“夫人,那些手脚不利的丫鬟尽早换了好,以免有下回。若小妹在府里要为这儿悬心吊胆,作兄长的真放不下心。”说罢,出了院子便想去芙云的毓绮轩,被李虎给拦下——白日里是不能“堂堂正正”地进姑娘闺房的,心嘲自己关心则乱。嘱了李虎回府拿烫伤膏来,又被李虎一句“烫伤膏哪个府上还能缺”给噎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