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学儒带着一身乌气到了薛太爷家,薛太爷此时在家里点堂会呢,设了一桌酒席在院子里,跟本家的几位臭味相投的老爷子,请了金陵城醉仙楼里的红牌——小如意和柳仙儿两位姑娘来家,陪座劝酒,拨弦清唱。
柳仙儿扶了琵琶,纤手轻拨,小如意朱唇轻启,曼声唱道:“绿窗时有唾茸粘,银甲频将彩线挦。绣到凤凰心自嫌。按春纤,一半儿端相一半儿掩……”
薛太爷听得如痴如醉,闭着眼睛,以手拍膝相合。薛学儒不管不顾冲进来,走到薛太爷跟前贴膝跪下哭道:“今日侄儿被学生欺辱了,还请太爷给侄儿做主,找长房讨个公道。”
这薛学儒长相不好,个子不高,又瘦得可怕,一张又青又白的孤拐脸,加上一双小眼睛,塌鼻梁,穿件黑绸面棉袍半吊着,大白天好似家里来了个黑无常。惊得两个乐伎花容失色,琵琶声乍然而止。
那薛太爷正听得来劲,被薛学儒这么一冲,十分扫兴。说起来这薛学儒按辈分是他侄儿,其实比薛太爷只小了七八岁,分家出去单过十几年了。对外自称是学究,说起话来满嘴酸文假醋,其实就是二十来岁时考了个秀才,连举人的门边都没摸着过。又自命清高,不能自立门户,对家计俗务一无所知,家族分给他产业,没几年都被他败了只剩下几间空荡荡的屋子。
薛太爷给他谋了个族学的教习,一则是因自家过的富贵奢华,侄儿若是衣食不继,难免被族人闲话,说他不仁不义。二则薛学儒夫妻平日对自己一家奉承的好,每年薛家长房给族学的供奉,又将大头上交到这里来。薛太爷既得了实惠,又有了看顾侄儿的美名,这才让薛学儒一直做着馆。
今日薛太爷瞧侄儿一把年纪,还是这没出息的样子,很是不爱见。但有客在旁,也不好不搭理他的。皱着眉斜着眼问道:“到底出了何事,你这样毛毛躁躁的,那里还有个先生的体统脸面,站起来说话吧。”
薛学儒哭丧着脸道:“就是长房那一个小贼种薛蟠,今日因他跟同窗几个本家的孩子打闹,侄儿略管教他几句,他就顶撞先生不说,还动手打侄儿,如此欺师灭祖,若不叫长房的人给我赔礼道歉,侄儿是再没脸回族学教书了”
见薛太爷面无表情,又怕叔叔不肯为他出头,再给薛蟠上了点眼药道:“那薛蟠不止欺师灭祖,就连太爷的孙子薛蝠也给他打得哭了呢。”
这薛蝠是薛太爷最宠爱的的嫡孙,一听这话,薛太爷便吹胡子瞪眼道:“长房如此嚣张无法,都是平日没有长辈教导的缘故,你不用说了,今日咱们先使个人过去传话,省得他两兄弟找借口躲了出去。“
说毕,问过薛学儒还没用饭,叫厨房给他备些食物。薛太爷叫人带了薛蝠进来,这薛蝠今日受的惊吓不小,只知道哭,半晌才抽抽噎噎的说了自己无意扑倒薛蟠,薛蟠用砚台打他们。
薛太爷向来护短,也不问自己的好孙儿,为什么再学堂里演起武戏?只恨恨骂薛蟠,竟敢打他的宝贝孙子,简直就是往太孙头上动土。长房养出这么一个恶霸来,打了同族子孙,还殴打师长。不敬师长,天诛地灭,此番定要将事情闹大,要长房赔礼不说,还要拿出钱财恕罪。
说起来,论资历,论人望,薛太爷也自知做不得薛家族长。但薛家八房里能服众的老爷子不多,薛氏一门内中出类拔萃的,读书好的如薛公去做了官,薛二老爷身体不好,一年到头汤药不断。薛七老爷又懒得搭理族中琐事。其他剩下的老一辈只有自己辈分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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