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太君本已松了的面皮又重新紧起来:“照你说的,我方才的主意就是缺德的了?”秦氏还在气恼,婉潞只有硬着头皮顶上:“老太君的主意自然不是缺德的,要知道主仆有序,纵再怎么抬举,也不能越过主人家去,三叔叔只是为了他的情意着想,全没想到置侯府众人到何地步,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做晚辈的不好说。”
说完婉潞只觉得汗都湿透了衣衫,这位从没谋面的赵三老爷,离家二十多年归来就给侯府出了这么大个难题,难怪老侯爷在那大骂逆子,以一个丫头为原配,给她请诰命,这种事情还真是没听说过。
只是听楚夫人话里的意思,朝廷已经准了他的所奏,过不了几日就要降下圣旨允他所请,那能做的也只有把邱家放出去,不然实在不好看相。
月太君显得比方才还老了几分,瞧着跪的一地的儿媳孙媳:“起来吧,就照你们的意思,先把邱家放出去,要赶在圣旨下来之前办好。”楚夫人应是后站起身,苏静初跪的最久,站起身时还晃了晃。月太君满心满意地疲倦,瞧着潘氏,突然问出一句:“请封世子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
楚夫人不晓得她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但还是答道:“本说今日就递上去,不过……”月太君挥一挥手:“先别忙递上去,我瞧着现在情形,把侯府交到他们手上,不是什么稳妥的事。”
潘氏一张粉脸顿时变的比方才秦氏还要白了几分,三年禁足的生活,她小心婉顺,处处侍奉,本以为已能看到曙光,谁知此时月太君又这样说,难道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又回到原来?
本来不满的四太太听到月太君这话,脸上不由露出喜色,侯府再大,毕竟还不能抗过圣旨,如果陛下以定安侯三子都不堪继承,选贤良继承,那么自己的儿子就?
婉潞对月太君这话没什么反应,只盼着侯爷听了月太君这话,让赵思贤不要再做什么辅佐,继续外放多好。楚夫人出外去办放出邱家全家的事,秦氏叫进丫鬟仆妇继续伺候月太君,孙媳们也就退了出去。
出了门苏静初眼里才掉下泪:“说句不当说的话,虽然公公这样做外人瞧起来荒唐,但我们爷心里一定高兴。”以原配身份追封邱氏,那么赵二爷就不再是庶出而是嫡出,他这个不尴不尬的身份也算有了结果。
回到自己小院,婉潞连孩子们都没来得及看,换了衣衫就躺下,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这么累呢?外面传来蝉声,今年天气可真热,刚交五月蝉就开始叫了。
婉潞把头埋在枕头里,这样的事,真是京城人的笑柄啊。赵思贤的脚步声传来,婉潞也不想抬头,直到他的叹气声在耳边,婉潞才睁开一只眼睛。
赵思贤也是皱紧了眉,见妻子睁眼,叹气说:“哎,好好地过日子,怎么会闹出这么一出,也不知道三叔当年到底受了什么委屈,给邱氏以原配身份请了诰命不够,现在还要让当年的老姨娘和邱氏一道,进赵家祠堂,把她们的坟迁进赵家祖坟。”
什么?给邱氏请诰命,婉潞还能想得通,可是月太君明明还在堂,就要让老姨娘的牌位进祠堂,这让月太君如何自处?赵思贤索性躺在她身边:“你回来时候想必被阻在府门外面?你不晓得祖父和父亲被气成什么样子,父亲听到有人来报三叔叔到家,左请不来右请也不来,出门迎接时候三叔才说了进家门的条件,一,邱氏是他原配,他已向朝廷请过诰命,必要大开中门,接邱氏的牌位进家,二,老姨娘当年死的不明不白,这事已过去许久,他也不追究,只是他也给老姨娘请了诰命,所以要让老姨娘的牌位进赵家宗祠供奉,坟也要迁进赵家祖坟。三,他只认父,绝不认母。缺一不可,不然他绝不重新回到赵家。”
难怪老侯爷气的暴跳如雷,婉潞只是轻轻地拍着丈夫的后背,赵思贤叹气:“父亲自然不能应下,惊动了祖父,祖父气的大骂他是逆子,三叔叔倒好,直接一句,当年你已赶走了我,今日回来不过是为我娘争气罢了。”
这样的事不说全京城,只怕开天辟地以来都少见的,难怪会引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婉潞猛然想起一事:“三叔叔这几条,都算是无礼的了,难道陛下就由着他?”赵思贤苦笑一下:“三叔叔已是边关元帅,自恒王离开边关,边关时时有不安宁,三叔叔成为元帅后才镇住了。陛下正在用人之际,自然答应,况且……”
况且皇权最高,什么侯爷,什么下人,在皇帝眼里只怕也差不多,能让你贵自然也能让你贱,给了诰命,怎么处置那就是你赵家自己的事,这个果,也只有咽了。婉潞轻声叹息,嫡庶之争,果然是乱家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