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考虑太久, 大同危在眼前, 他分不出精力来反复谋算衡量,只能把朱谨深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 想来想去, 除了仍旧觉得将儿子派到云南去很不放心之外, 单就这个主意本身,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大同一开战, 云南他是顾不上多少了,但要由其自生自灭显然是寒了人心,南疆各族混居, 民心本就难用, 朝廷用水磨功夫,百年来从中原先后迁居了几批汉民过去,磨到如今方太平了些,这时候要是撒手不管,由暹罗那些贼兵祸害了南疆,那多年治理就全白费了,这一仗过去, 又要变作一地散沙。
难以抉择下,皇帝召了沈首辅来问。
接连的战事起,沈首辅也忙个不休, 正熬得头昏脑涨, 闻言眼睛一亮, 却是振奋道:“二殿下有此雄心, 要为皇上分忧,皇上何不成全了他?”
皇帝犹豫着:“二郎自小体弱,如今虽养好了,毕竟一天兵事不曾预闻过,战场就更别提了。他在京里历练历练还罢,去那么远,若不谨慎或经验不足,惹出什么乱子来,如何收场。”
沈首辅笑道:“若是从前,老臣也不敢赞同。但从云南战事起,二殿下一直在兵部与户部之间协理忙碌,并未出过差错,云南那边的现状,他也因此十分了解,这是其一;其二,当日沐家世子在京时,与二殿下形影不离,十分肯尊崇二殿下,二殿下若去,与沐家直接就能搭得上话,沐家不会对他疑惧排斥。”
“老臣直言,若不派人便罢,若要派人往云南去襄助,二殿下是最好的人选,别人都不如他有这些优势。”
皇帝纠结着走了下神,什么搭得上话——
可比这深入多了。
他想着神又飘得更远了点,沐家那丫头片子身体好归好,不过女人生产就是道鬼门关,他两个皇后都栽在了这道可怕的关卡上,不然,后头也牵连不出这许多事来,烦得他动辄头疼——
“皇上?”
沈首辅疑惑地提高了点声音。
皇帝回了神:“哦。让朕再想一想。”
说是要想,让沈首辅这么一劝,他心里毕竟又松动了不少。
朱谨深再来聒噪,他就终于松了口,只是嘴上没有好话,讽刺儿子道:“朕瞧那热锅上的蚂蚁,正和你现在一个样。从前不见你这么勤快来看朕。”
朱谨深躬身道:“只是养儿方知父母恩罢了。”
皇帝:“……”
他猝不及防,喉口一下哽住,龙目都险些酸了一酸。
“你——”他再想说话,说不出什么来,胡乱摆了手,“去罢!爱去哪去哪,朕忙着,没空总和你啰嗦。”
转日,负责保护朱谨深出行的人马紧急组建调动起来。
有大同军情在前,南疆就不够看了,朱谨深的首次离京很为低调,没搞什么壮行,只是皇帝硬从五军营里给他拨了两千精兵来,上战场不太够用,在后方保护他一个人是绰绰有余了。
八月初五,秋高气爽,朱谨深领兵出发。
朱家三个兄弟齐聚在城楼外送他。
朱谨治很担心,嘱咐道:“二郎,你到了边疆,可不要乱跑,你跟沐家的小孩子好,就乖乖跟他呆在一处,那里是他们家,他的人多,你跟着他安全。”
朱谨深点了头,十分和顺地道:“好。”
朱谨治有点遗憾:“你走得这样急,看不见你侄儿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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